第82章 引线(2 / 2)
她没有说下去的话,赵嘉良替她说完了,“谁知道他控制了你的家人,然后威胁你,逼迫你加入他们的贩毒集团。他为什么这么器重你?因为你是一个做账高手。”
张敏慧摇头,“什么高手?不过是人手里的一枚棋子。”
赵嘉良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径自说下去:“你本来有个机会脱身,可是那个时候,英俊体贴的何瑞龙走进了你的生活。在他的甜言蜜语下你很快坠入了情网,甚至有了婚约。你很清楚地知道你表妹罗佳怡并不是自杀,你也清楚地知道杀死罗佳怡的幕后真凶就是刘浩宇。为了不使何瑞龙被连累,再遭杀身之祸,你忍痛把他从自己的身边赶走,毁掉了所谓的婚约。”
张敏慧眸光微颤,泪光又被赵嘉良的几句话逼了出来,“因为我爱他……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赵嘉良喟叹,“可你万万没有想到,杀害罗佳怡的直接凶手就是你的未婚夫何瑞龙,而何瑞龙也是刘浩宇集团里的人。”
张敏慧倏地捂住耳朵,眼泪又落下来,她几乎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要说了!我不要听!”
赵嘉良猛地站起来抓住她的手,逼近她,不容她逃避,在耳边同样大声喊道:“何瑞龙接近你,走进你的生活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进一步控制你!因为刘浩宇对你并不放心,毕竟你不是他的心腹,但你在他的跨国贩毒集团里却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你走进了他们为你布的局,害死了你的表妹罗嘉怡,也害了你自己!”
“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赵嘉良终于闭嘴了。张敏慧环抱住自己,在这个绑架了自己的陌生男人面前,无法自控、近乎崩溃地失声痛哭。
仓库里没人再说话,女人悲哀的哭声漾开轻浅空寂的回响,让这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单方面付出的可笑感情显得悲哀无比。
张敏慧只觉得筋疲力尽,仿佛她一辈子的坚守和信仰都在刚刚那一瞬间被摧毁殆尽,如今剩下的这具躯壳,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害怕报复,不害怕死亡,只有悔恨和难言的愤怒,在荒芜空荡的灵魂中肆意滋长。
从崩溃到呆滞的漠然,张敏慧擦干眼泪,听见久久没有说话的男人问她:“有一类女人,是纯粹的感情动物。如果你早知道何瑞龙是有妇之夫,你还会上当吗?”
张敏慧深吸口气,自嘲地苦笑,“……没想到都是假的,只有我当真了。”
赵嘉良有点怜悯地看着她,“你和何瑞龙是怎么认识的?”
“在一个国际交友网站上认识的。”
看见赵嘉良流露出真切的惊讶,张敏慧语气却越发冷漠,“我当时很寂寞。我们很聊得来。他说自己离过婚,当时单身。我们网聊了半年后见的面。我们真的很投缘,他对我也很好,我过生日,他会从法国飞过来给我庆生,让我很惊喜很感动……其实我应该想得到的……他是法籍的,而刘浩宇的毒品就是运往法国的。可惜当时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判断力……”她说着,深吸口气,为报复那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扭曲的快意,下定决心似的对赵嘉良坦白说:“我知道你都想知道什么,好,我都告诉你——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刘浩宇是在进行跨境走毒,而全部毒资都由我负责转账和入账。通过账目我发现,早在我进浩宇集团之前,刘浩宇就在走毒,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将毒品——主要是海洛因从厄瓜多尔和巴拿马,还有哥伦比亚走私入境。2006年,2008年,一直到三年前的1月6日,刘浩宇偷运往内地的三批毒品被警方缴获。这三次失利,导致刘浩宇的资金链变得十分紧张。其实,从前两次失利后,刘浩宇就开始改变了贩毒的思路,放弃了从境外向内地走毒,变为收购内地生产的冰毒走私到境外,主要是贩往欧洲。”
她说的这些跟赵嘉良现在所掌握的情况以及所做的猜测完全对得上,他点点头,“你们现在的毒品生产基地是在哪?”
张敏慧直言不讳,“在东山。”
“我要的是具体的地点和人名。”
“我不清楚。”见他不信任地盯视着自己,张敏慧嘲讽地笑了一声,“我真不知道,我只负责资金的转账和入账。我把刘浩宇都说出来了,还怕说出东山那些人的名字吗?”
赵嘉良对此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你们是通过什么方法把这些巨额毒资‘洗白’的?”
“很简单,地下钱庄。”张敏慧说,“刘浩宇掌控着几家空壳公司。每次进行毒品交易时,法国方面通过开曼群岛的银行汇入那些空壳公司的账户。因为开曼群岛金融自由度最大,允许客户秘密转账。银行给予存支、投资、汇兑外币等方面的极大便利。这些毒资通过这些空壳公司洗白之后,再转入刘浩宇手下的几家投资公司里。”
“那你们是怎么将毒资转账给东山的?”
张敏慧摇头,“我只负责将这笔资金转入澳门福鑫赌场的专门账户。至于东山方面是怎么拿到这笔钱的,我并不清楚。”
“福鑫赌场?”
“对,以赌资的形式注入。”
赵嘉良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果然是那家场子。
张敏慧说的话跟他们当初顺着陆童的线索查到的信息也完全一致,至少可以证明张敏慧到目前为止说的内容都是可信的,赵嘉良满意地点点头,“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将毒品运到法国的?”
张敏慧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从深圳港发货。”
“以哪家公司的名目?”
“香港荣昌国际贸易公司,法人是黄达成。据我所知,刘浩宇的公司有两艘专门走毒的货轮。这两艘货轮的油库都是经过改装的,油库下层有一个藏毒品的暗仓,最多可装载两吨的毒品。”
这是个新消息。赵嘉良微微眯眼,“哪两艘?”
张敏慧摇头,“不知道。这些事刘浩宇不会跟我说,我只负责处理资金和报关。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刘浩宇近期和东山还有交易吗?”
张敏慧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赵嘉良看着她,半晌后轻声问:“——刘浩宇为什么要杀罗佳怡?”
张敏慧凄然望着他,半晌后,她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深吸口气,怀念悔恨中夹杂着尽力克制的痛苦,哑着嗓子说:“三年前……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1月7号。我们的货被查了,之前我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也买好了回巴黎的机票,但是我很害怕,在家等时间的时候就开了电视……我本想分散下注意力,结果打开电视就看见新闻在说头天晚上,在广东省公安厅禁毒局和海关总署广东分署缉私局的统一指挥下,汕头市公安局联合广州海关缉私局,组织禁毒、特警、边防、巡警支队警力成功破获一起特大跨境走私贩卖毒品案。击毙犯罪嫌疑人2名,抓获犯罪嫌疑人14名,缴获海洛因800千克及枪支3把……我虽然知道货被查了,但压根没想到,事情居然闹得这么大。”
镜片后面,赵嘉良眸光一凛——三年前1月7号,汕头的缉毒行动,刚入职没多久是李飞差点在这次行动中丧命。
杂乱的线索渐渐拧成一股绳,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张敏慧没有注意到赵嘉良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吓坏了,那批货的账是我做的,我看见新闻很害怕,刚好那时候刘浩宇给我打电话,我心神不宁地赶紧就接了,一边听电话一边往厨房走……电话里刘浩宇问我账目都干净了吗,那时候我已经把电脑的资料都删光了,但我还是很害怕,我一紧张就头疼,这是老毛病了,我就一边找药一边跟刘浩宇说话……我当时真是慌了,忘了佳怡在家……看见佳怡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眼神特别惊恐地看着我。”张敏慧说着,痛苦地抱住头,“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一声,刘浩宇听见了,很紧张地问我怎么回事,我真的没考虑那么多,本能地就说了一句,‘我表妹佳怡’……说了她的名字我才意识到不该这么说,但来不及了……”
赵嘉良唏嘘地叹了口气,“所以,罗佳怡的死,是因为她听见你们的对话,被刘浩宇灭了口。”
“我不知道何瑞龙跟刘浩宇是一起的……我真的不知道……”张敏慧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声音几近哽咽,“后来佳怡死了……我害死了她,我是杀人凶手……我害怕刘浩宇再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为了保护何瑞龙,佳怡下葬那天,我就给他订了回法国的机票,取消婚约,跟他分手。”
话说到这里,就再没什么好问的了。赵嘉良看了看手表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一会我的人会把你送到街上,麻烦你自己打辆车回去。”
张敏慧压根就没想过她今天还能从这里出去,震惊地看着赵嘉良,不敢置信,“你让我……回去?”
“对,你回到你的正常生活,今晚的事就全当没发生过,千万不能让刘浩宇对你产生怀疑。”赵嘉良看着她,“否则的话,你怕是要跟你表妹一个下场——你知道我不是危言耸听。”
张敏慧怔愣半晌,颓丧摇头,“……我做不到。”
“为了你在加拿大的亲人,你能做到,也必须做到。”赵嘉良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我们只能等刘浩宇再次交易的时候再动手,这道理你懂。”
张敏慧抬头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嘉良脸上戾气渐收,和善地看着她笑了笑,依然没回答。
张敏慧也不追问了,反正知道他要对付刘浩宇就够了,想了想,提醒赵嘉良说:“他上一批货在法国失手了,损失很大,他可能……会蛰伏一段时间。”
赵嘉良点点头,“我知道。”他说着朝一边的关欣看了一眼,关欣会意地拿着黑色塑料袋过来,跟张敏慧说了句“对不起”,不等对方回答,就又把那黑塑料袋罩在了张敏慧头上,带着她走出了仓库。
赵嘉良走到门口望着她们的身影,天已经蒙蒙亮了,片刻后,拿过手机,给他在法国的人打了过去,“——动手吧。”
赵嘉良的人历来办事稳妥迅速,趁着夜色,前后没有一个小时,宋倩已经被交到了等在法国勒阿弗尔某仓库里的朱鸿运手上。朱鸿运等这朵名副其实的罂粟花已经多时了,宋倩被马仔摘掉头套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唯一的一张大沙发里拿着冰壶吞云吐雾。
都是女人,前后没差多久被绑架,宋倩的表现可比张敏慧镇定多了——说镇定都不确切,宋倩根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儿似的不以为意,“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是为了钱吗?”
朱鸿运把冰壶交给一旁的马仔走到宋倩的跟前看了看,摸了摸大光头,笑得很浪荡,“我喜欢你这样有风韵的女人,你是我的菜。”
宋倩冷冷地看着他,“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
“我怎么会搞错呢?”朱鸿运抬手指了指右边的方向,那里挂着一块黑板,上面贴着何瑞龙和宋倩的照片。他引着宋倩去看黑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冰毒在宋倩的眼前晃了晃,“这是不是你从广东运到法国的?质量不错。我是你的忠实用户。”
宋倩笑了一下,眨眨眼,一脸无辜,“这是什么?我不懂。”
朱鸿运狂笑起来,他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宋倩从椅子上扯到沙发来,粗暴地将她摁在沙发里,人猛地压在她身上,附身低头朝着女人的嘴就啃了上去,轻而易举撬开宋倩牙关的同时,粗鲁地一把扯开了宋倩身上单薄的外套——被当众轻薄,这女人竟然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反而半推半就地躺在了沙发上……
早就听说这朵罂粟花跟谁合作前都要睡一次,以此才能确定对方可不可以信任。朱鸿运也没想到,这荒谬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反正他一男的,睡个美女他半点不吃亏,原本只是试探着演戏,这会儿倒是来了假戏真做的兴致。他一手蛮横地摁着身下的女人,一手朝守在周围的手下们示意,“你们都出去,我要和宋小姐——好好谈一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