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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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镜要回去,回去报仇。

相里一族于祭祖时遭遇山匪,满门遭难,帝王闻听此信,也为之长叹惋惜。

能为官的,没有几个傻子,山匪一说,也只能蒙骗那些目不识丁的寻常百姓。可那又如何,谁会为相里家喊冤?谁都猜得到,默许一切发生的,是当今大邺最有权势的人,是大邺的天子!

当相里镜平安抵达京都时,朝堂上下震动不已,新帝面色铁青,却还要下旨安抚遗孤。

到了这时,相里镜便不能死了。

相里一门的遭遇,已经让百官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若是新帝不依不饶,再对相里镜动手,这样刻薄寡恩的帝王,如何还值得效忠。

所以,必须保住相里镜性命的人,也是新帝。

偌大的相里家宅邸,不过短短数日,便只剩下相里镜一个主人。

谢微之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点怜悯。

相里家罹难族人的尸首是相里镜亲自收殓的,一门七十八人,死状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没有一人瞑目。

少年双眼赤红为亲人整理遗容,从始至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当棺柩合上,曾经鲜活的人,便这样变作灵堂上冰冷的牌位。

当夜,不眠不休三日的相里镜终于撑不住在灵堂上睡了过去,陪了他数日的谢微之本想趁此机会离开,却被熟睡的少年拉住衣角。

“阿姐...别走...”少年睡得很不安稳,梦中仍然紧皱着眉头,此时低声呢喃着。

听到这句话的谢微之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为少年抚平眉头。

“好,我不走。”

阿姐,我这么做,你也会高兴的,对吧?

谢微之眼中浮起一抹哀伤。

她就这样留在了相里镜身边,看着他从少年,变成温雅如玉的青年。

谢微之在相里家住了十年,日升月落,春日桃花灼灼,能于树下抚琴一曲,浅酌两杯桃花酒;冬日雪花纷飞,取梅花枝头雪融煮茶,对弈一局,静听枝头雪落。

相里镜的武艺,是同谢微之学的。

阿姐、师父这两个称呼,他总是混着叫,谢微之也不会特意纠正,她一向不在意这些。

至于对弈品茗,笔墨书画这般的风雅事,也是谢微之这时跟着相里镜一道学会的。

这些风花雪月,对于修士来说,似乎没有太大意义。

可对谢微之来说,她终于不再是这个人世的过客。

她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终于发现,这世上,原来有那样多值得她留恋,叫人欢喜的事情。

哪怕余生有限,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你要活下去,你要去人间看看...’

很多年前,阿姐这样对她说,到了这时,谢微之终于隐隐明白她的意思。

相里镜二十及冠那年,他突然改了口,不再叫谢微之阿姐,也不肯叫她师父,他叫她,微之。

二十岁的相里镜,是大邺京都中最负盛名的世家公子,他生着一张叫无数女儿家魂牵梦绕的好容颜,举手投足都自有一番气度,叫人牵念。

但对谢微之来说,相里镜永远都是那个红着双眼为父母亲人收殓的倔强少年。

那个唤她阿姐,叫她一念之差留下的少年。

相里镜要报仇,灭门之恨,如何能轻易消解?但他的仇人,是大邺最有权势的人,是大邺的天子。

谢微之知道他在谋算什么,却从不关心这些。

凡人之间的权势争斗,她不会插手。相里镜从不知道,谢微之便是世俗追捧的,有移山填海之能的所谓仙人——修士。

相里镜二十五岁,和大邺首富顾家女儿定了婚事。他如今已无长辈,谢微之身为修士,也没有什么世俗成家立业的观念,这桩亲事,自然是他自己做主。

说起那顾家女,也是很传奇的一个姑娘,她年纪与相里镜相仿,少年时便同几个哥哥一起管理顾家家业,桩桩件件,表现得比他们更出色。顾父宠爱女儿,便是她不愿出嫁,硬生生熬成了世人口中的老姑娘,也纵着她。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顾父过世之后,几个兄长便迫不及待地想将幼妹嫁出去,瓜分顾家家业。

相里家为帝王忌惮,相里镜远离朝堂中心,任他本人如何如何好,京都人家也少有人愿将女儿许配给他。

而顾家女被几个兄长逼得无法,正缺相里镜这样一个身份清贵的夫君,而她手中还握着顾家许多重要产业,能为相里镜提供他如今最需要的一样东西。

如此看来,这两人结合,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交换庚帖那一日,相里镜特意来寻谢微之,反复解释,这门婚事,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想报仇,想覆灭当今皇室,缺不得钱,而顾家有钱,却没有权势。

这是一场豪赌,他们各取所需。

对于相里镜成亲这件事,谢微之第一反应是欣慰,她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能幸福,能有一个人陪着他,一起走过这荆棘遍布的前路。

哪怕只是一场交易,她养大的少年这样好,那顾家姑娘总有一日会喜欢上他。

可相里镜却患得患失,或许正是因着谢微之表现得太过平静,才叫他越发惶恐,更悲伤于,她未能体悟到一点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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