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2 / 2)
张平树摇了摇头,没有,我一九四四年出生的,那时候他已不在了。
那时,张小姑娘的房子还在吧?
张平树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到远处,好似在回想着旧房子的模样。说:是的,一幢老房子,房子里住了两个人,那个?媚铮歉鲂媚锞褪牵庞彼僖勺磐鲁稣飧雒郑碜迂砸欢叮蠢此抡飧鼋姓庞男媚锊皇撬篮蟮氖拢谒熬鸵丫滤恕?
张平树苍老的声音,并不细腻的描述,将我与?拼搅思甘昵埃切┱戳嘶页镜木墒吕铩?
张平树出生时,玉娘小姑娘已失踪两年了,他是在上海失踪的,消息传到龙王乡又隔了大半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食不果腹,命悬一线,人人自危,玉娘虽然在龙王乡赫赫有名,也没有多少人去关心他的生死了。玉娘的父母兄弟早就殃没了,宅子一直是一个叫秋姨的中年妇女在打理,那秋姨是外地流落到龙王乡,被玉娘父母收留的,别人都不知道她全名,只得随着张宅的人叫她秋姨。她沉默寡言,很少与张宅外的人接触。
玉娘失踪前几个月,专门派人从上海送了一卡车东西回去,当时龙王乡很多人去帮忙搬,都是亮晃晃的器械,看样子当时玉娘有意把德方实验室从上海迁回去乡。因为龙王乡三面环山,交通不便,在战乱年代算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那次他还托人捎回了一个?媚铮杲鑫逅辏褪钦庞?
对于穆彤彤的身份,龙王乡人猜测不已。若说是玉娘的女儿,为何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而且玉娘一九三九年上京后,立刻带着老婆和儿子即当时两岁回去祭祖,按穆彤彤的岁数,当时应该已出生了,为何又不带回去乡呢?但若说不是,这?
穆彤彤与玉娘究竟是什么关系,由于当事人已殃,很难说个确凿了。在我所查到的资料里,都提及玉娘仅有一子,就是张逸文的父亲,对于穆彤彤无一字一文的记载。此时,我心头油然而起一种对穆彤彤的同情,因为我已隐隐感觉到,她天生就是个悲剧。
五岁的穆彤彤被人从车上抱下,随后就被秋姨接了去。?苤挥幸幻妫蠹一故墙辞宄耍歉鲇胫诓煌男媚铮成园祝纪肺18澹袂槔锩挥心歉瞿炅湫19拥奶煺婊钇谩哪抗馓乇鸾写蠹矣∠笊羁蹋耍敝性泻退抗饨哟サ娜怂担孟褚幌伦颖凰戳烁鐾浮逅甑暮19友剑馐俏薹ㄏ胂蟮氖隆;蛐碚且蛭庖坏悖赜谡庞难炝餮砸豢季筒ハ铝酥肿印?
玉娘失踪后,穆彤彤就跟着秋姨生活,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那人,一个古怪苍白的
两个女子,一个年华渐老,一个沉默长大,在玉娘的祖宅里遗世生活,但又为众人密集的目光所偷偷关注。在龙王乡古镇平静枯燥的乡村生活里,她们的与众不同成了民众口头翻来覆去的话题,每多谈一次,她们的古怪便添了几分。人的心理真是矛盾,在那时,人人都期待着两人的妖异行动来印证自己的真知灼见,可当真的来临时,却又承受不住。
玉娘在龙王乡算得上大户人家,颇有些产业,有农田竹林数十亩,如数租给佃农种植。人弱有人欺,从古至今自东向西颠扑不变,龙王乡虽民风淳朴,也不过是在欺人方式上柔和婉转一些。那些佃农见东家玉娘失踪数年,看来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又见张家大宅里住着一中一小两个女子,来历不明,渐渐就生出怠慢之心,要不就是迟迟不交租金,要不就少交。
秋姨不吵不闹,也不找族长诉苦,径直带着穆彤彤去找佃农,也不说话就在人家面前一站。秋姨面目沉郁令人不舒服,
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在平静的乡村生活,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类的小事足够本地人唠叨上几年了。在村民们的唠叨里,时光悠悠滑过,转眼到了一九四九中国解放了,打土豪分田地,玉娘小姑娘所留的农田竹林大半充公,仅余一亩为自留地。所有成年人都要参加农村公社劳动赚工分才能分粮分钱。秋姨与穆彤彤,一个五十岁,一个十三岁,都不是劳动力,只有政府补贴些许粮食。庆幸以前贮有粮食,两个人倒也过的比一般人家富足。
到了一九五四年她们收养了一个外地流浪来的丫头。
一幢大宅,三个女子,各有各的稀奇古怪,秋姨、阿昌、穆彤彤依旧是镇上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们总觉得她们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得住她们古怪的外表。自从这娘儿俩来后,村里的麻烦就稠了……妥了,妹子。熄火吧,粥煮成了——,‘
这时,只听嘣地一声,饭锅爆炸了。锅盖飞起来,险些砸在村长媳妇头上。满锅的稀饭从灶膛里流下来,把下面的火噗地湮灭了,冒出大团大团的白烟。再往锅里看去,除了锅底部有个大洞外,里面没有一点饭了。村长媳妇大惊失色,瘫坐在那里,脸上现出从没有过的恐惧。我和我也相对发愣了半天。
村长媳妇抬手朝自个脸上打着:呸,呸,我这臭嘴,乱说话!该打!
没有稀饭,村长去邻居家借了一茶瓶开水,就着热好的饼子,让大家把早饭送下。整顿饭,村长媳妇什么话都不说了,脸色始终是阴沉沉的。
两人吃了早饭,说没事想在村里随便看看。村长领她们在村中间走着,说俺这个村叫龙王乡,祖上都是躲土匪来这里的,也不知道生活多少代了。这里在山沟中间,河南、山西两不管的地方,方圆几百里都是山,想去看汽车也得先跑六十多里山路,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这儿,天高皇帝远哪!
我不想听这些,她还在想着玉娘和于红红的事。村长,玉娘和于红红活着时在哪儿住?她们的房子在哪儿?
村长愣了一下:在村子西北角,房子早就塌了。
我问:我们觉得很有意思,村上有谁跟于红红熟?
村长说:村里像她一样大的多,秀云、路生、闹叔家闺女小嫒,都跟于红红一块上过学。素芳、明轩,还有我,比他们低一届。于红红先是在前面小学上,后来村办学校停了,去山那边巴垌的合办学校上。再后来于红红她们四个进县城上。现在那一届的学生,嫁人的嫁人,出去挣钱的挣钱,没几个在山里呆了。可能路生还在家,去年从城里回来了。
路生在哪儿?我们能找他聊聊吗?我问。
他就在前面住。进城做建筑工摔断了腿,老婆也跟人跑了,在城里伤透了心,就回来了。他一个人种片地、喂几头猪过日子。
我问:那小媛是怎么死的?
村长说:你们老问这些干啥?小媛都死一个多月了,大概被狼吃的……提这些干啥?真不愿讲这些。你们城里人就是好奇,听别人几句话就以为遇到了天大的怪事,这山里稀奇古怪的事多得太多了。
往前走时,见有个年轻那人站在门口嗑瓜子,斜着眼笑着看村长。
村长和她搭讪,问她娃子上学去了吗?男人来信了没有?说着说着就偎了过去。那那人说,房里还有些烟丝,村长你喜欢不?村长说当然喜欢,我烟瘾正上来了呢!村长去拿烟丝,进去就把门掩上了。
我和我对视一笑,趁机走开了。
她们又看到了傻子,他正坐在村东边的山坡上,呜呜哇哇地说着什么。他对面有个老婆婆在捡柴,头发灰白,穿一身黑衣服,一边听傻子说话一边朝这边看着。我向他们摆了摆手,那傻子没反应,老婆婆晃下手招呼着。她们俩没停下,走着问着来到了路生家。
见到路生让两人感到吃惊,村长说他只有三五岁,可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灰头土脸,胡子拉楂,架着两根自制的拐杖,拖着瘸腿从屋里走出来。他怕屋里太臭被人瞧不起。两人跟他闲聊,问他上学时的事情,问他出去打工时的情况。路生眼里满是忧郁,说每个话题都是哀叹。他不停地说自己命苦,中学没毕业爹娘就死了,房里倒了顶梁柱,日子也变了样,再也经不起风雨了,眼下这样跟死差不多。
但谈起上学时候的事,路生的眼里仍有情不自禁的亮光。
这时,我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那是来前翻拍的穆彤彤的照片。
你看——见过她吗?看着熟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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