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小姑娘语气温柔里带着娇嗔,听着人心头麻麻的,谢良钰乐在其中,也不觉得丢了面子,他耐心地烧着火,看梅娘把花儿泡进清水里,加了些白矾去味儿,又往一条收拾干净的鲫鱼里塞蒜瓣,调上酱汁腌味儿,然后又拿了些跟屠户便宜处理的大棒骨,拿滚水一烫,再放冷水里用旺火煮,汤汁很快在咕嘟咕嘟的声音中染上了一层奶奶的白色,梅娘拿一柄大勺撇了沫,往里头加些葱姜。
“今晚有鱼啊?”
“年年有余。”
洛梅娘小时候过得苦,可她爹回来的那几年,也是享过些好日子的,家里有一段时间不缺肉菜,她也跟着学会了不少做法。
小姑娘小小年纪,可也是有些小心机的——村里头那些伯娘大婶们都说,想拴住自家男人的心,就得想法子让他好上自己烧的一口热饭,家里头永远热气腾腾饭菜飘香的,男人就不想着老往外跑了。
谢良钰往炉膛里添了把柴火,见梅娘又马不停蹄地去揉面,连忙连劝带哄地将这活接下来。
“这个我来,我手掌大,”这理由找得也不容易,“粗活交给我吧,你去弄些精细的,我可等着品尝你的手艺呢。”
洛梅娘笑笑,往大碗里打了几颗鸡蛋。
今日上街采购,谢良钰是个有多少花多少的主——反正他不愁赚不到,唯恐梅娘苛着自己,便专捡些不耐放的东西采买,而梅娘呢,今日眼见着丈夫赚着钱了,虽然心里还盘算着今后的日子,可也不愿扫了他的兴。
就这么着,两人着实是买了一大堆吃食,按着原本的生活水准来说,今日显是打算着过年呢。
——不过,新搬进城,又是新婚,往后的日子便与过去截然不同了,比着过年,本也不差什么。
梅娘一边打鸡蛋,把几朵洗干净的菊花裹进蛋清里去,一边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埋头揉面的谢良钰,脸上挂的笑藏也藏不住。
她不知道多少次惊叹于自己的幸运,这样热烈的幸福甚至让她有些惶恐,生怕一个眨眼,出了什么意外,眼下的好日子忽然就不见了。
呸呸呸——梅娘暗自拍拍自己的嘴:这些可不能乱想,相公定然一直平平安安的才是!
她见谢良钰捡了几个番茄,绞出汁来往面里和,疑惑了一瞬,看见揉出来的面团渐渐染上粉红的颜色,又惊喜地回过味来。
好漂亮啊!
他、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几天相处下来,梅娘早发现了这个男人与寻常人的不同,别说那些恨不能不食人间烟火的读书人,便是村里的汉子,又有几个能有心帮着媳妇在厨房里忙活的?便是她爹当年也不曾踏进过厨房半步呢。
可在这一点上,梅娘却有些自己的小私心,她并不想劝着谢良钰出去,她喜欢现在这样子,一家人挤在小小的、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一块为吃食忙活,就像还小的时候,她和哥哥总是在母亲烧饭的时候赖在灶前头添乱一样。
——根本不需要他真帮上什么忙,只是觉得,这才像过日子。
锅里熬着的骨头汤缓慢而轻快地冒着泡泡,梅娘看看火候,将它移到小灶眼儿上,用文火慢慢地滚,原本清白白的汤水逐渐浓稠起来,透亮的白色也开始往乳白的样子转化。
这时候菊花也全裹上了蛋液,梅娘往一只小锅里倒上油,把一团团的花儿挑进去炸。
菊花金黄细长的花瓣开始一点点在温热的油里舒展开来,仿佛又是一遍开花的过程,梅娘挑着两只长筷子,快速地旋转着那些花,菊花瓣很快固定住形状,被捞到干净的小框里。
谢良钰有些惊叹,他也揉好了面,切成柳叶儿形状的面条,放到一旁备用。
梅娘又快手快脚地用炸菊花的油,炒了盘辣子白菜,烧了盆蒜叶豆腐,然后将腌好入味的鲫鱼下进温油里煎到八成熟,把熬好的奶汤加进去,大火烧开,转到小火去慢慢炖。
谢良钰见她除了去腥的姜片以外,还往里头加了红枣和枸杞,忍不住问:“这大夏天的,会不会太燥了。”
梅娘皱皱小鼻子:“什么大夏天,是秋老虎还毒着——都快入秋啦。相公你身子不好,晏老说你体质虚寒,这些是补气血的,性温,不碍事。”
“你们……什么时候搭上话了?”
“我们认识比你还早呢,”梅娘忍俊不禁,“你可别忘了,我哥哥在那军营里头,晏老来安平挺久了,大多数时间都驻扎在募军营呢。”
谢良钰“哦”了一声,看看她那边一眨眼整治出来的一大堆菜,再看看自己这边……便试图抢过铲子来,给自己弄了半晚上的面亲自炒个浇头。
梅娘不松劲儿,顺手往热油里下了土豆白菜,还变魔术似的加进去几片肉片儿。
谢良钰:“……”
他现在是真情实感地觉着自己有点没用了。
这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早些时候的打算,聊着聊着就不由自主地被岔开了去:“对了梅娘,你若真的喜欢练些拳脚功夫,我这倒有一套正规的行气之术,还辅了精妙的棍法,练来强身健体,倒也不错。”
事实上当然不止能强身健体,这是谢良钰在他脑海中的书库里专门挑选出来的,最适合女子习练的上乘功夫——想来如果能练好,即便是不能像武侠小说中那样飞檐走壁,但要跟那日的锦衣卫或白莲教的什么护法过两招,应是不难。
梅娘说不准真是个练武奇才,到时候练好了七八个高手不能近身,多威风啊。再说,习练内功能调养身体,今后出门在外,也不用担心。
洛梅娘惊喜地把碗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是那种……话本里说的很厉害的内功吗!”
“……算是吧。”
梅娘崇拜地看着谢良钰:“相公,你怎么什么都懂?”
“唔……”谢良钰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夹起一小朵菊花塞进梅娘嘴里,“就是,平时多看了些书——快点,我喊虎子回来吃饭了。”
“书里还真有这种东西呀?”
梅娘看着相公莫名有些慌乱的背影,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脸上半信半疑地露出一个小酒窝。
她握了握拳头,心中忍不住生出点期待来。
若说洛梅娘从小曾喜欢过什么事,大概最接近于“喜欢”的就是那些拳脚功夫了,小时候她活得像个野孩子,连洛青都打不过她,那些猎人大叔们都说,梅娘可惜了是个女孩儿。
梅娘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但有时候还是会想,若自己真的同兄长一样,是个没有那么多束缚的男儿,能做到的,会不会更多。
可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在这世上其实是堪称离经叛道的——待长大了一些之后,她爹回来,虽然仍会教她功夫,但也会限制他再与异性玩在一处,会提醒她讲话轻声细语、贤良淑德,做一个能讨将来相公喜欢的,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
这么多年过来,梅娘自己都快要想不起来,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了。
只是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相公,在这一点上也如此、如此的……
在他心里面,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性别的划分,没有什么“该是男人干的”,或“女人不该干的”,梅娘心里其实很清楚,谢良钰一直都很尊重她,平时虽然总是看起来很有男人的自尊心,老是要抢着干什么,但她知道——那不过是夫妻间正常的怜惜和甜蜜罢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都被摆到了桌子上,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的谢虎根本不知道白天发生过什么事,小兔崽子鼻子一动,瞬间就快连他哥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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