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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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当权者同治一经,可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当朝宰相张之明学问精深,性格阴晴不定,自认为是当时研修《周易》的大家,对所有与自己同治一经的后进,都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感。

……他倒不一定是有什么坏心思或打压嫉妒的心理,只是这个人心高性傲得很,总觉得《周易》高高在上,那些领悟力一般又没什么灵性的普通人简直不配研读,因此对他们总是多加苛求,以至于在他主政的这几年,学官们录取这一经的考生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但也有个好处——在这样的重压之下,许多读书人都着意避开了这一经,而每一经的录取人数大致是要保持相当的,从这个层面上来讲,竞争倒是会比其他小一些。

同时带来的问题就是,除了那些消息闭塞,不明朝中情况的愣头青之外,只要是选择这个的,对自己都具有相当的信心,这一房也因此聚集了聚集了相当多的“天才”或“怪才”,孰好孰坏,便要自己考量了。

谢良钰认真地回答道:“学生明白,但若是因为眼前的困难,便放弃自己的道路和选择,老师您恐怕也会失望的吧?”

叶老一愣,笑容倒变得愈发和善起来。

“好,你心里有数便是——今日是年初一,先回乡过年吧,待年后,老夫再与你们细讲这治经的学问:你们基础都打得牢靠,之后便都是些水磨工夫,把历年程文吃透,之后熟悉经房、学作八股,便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谢良钰与叶审言同时躬身,应道:“是。”

之后他便从叶家退了出来,临走之前,叶审言看他的眼神竟然有点羡慕。

……也对,年纪轻轻的大家公子,跟祖父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日日过得像守孝,连过年都得被拘在家读书,没得出去拜年,真是太惨了。

不容易啊。

谢良钰假惺惺地给他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一身轻松地出了门,今天他这一趟来可是收获颇丰,那一场考验也受得值,不但成功攻陷了问渠先生这块难啃的骨头,消除了他心中的偏见,更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

虽然现在因为叶长安将军的事,叶家暂时有些势微,但到底是几代为官的大家族,其底蕴决不能小觑,如今还在朝为官的叶家人,绝对不下一掌之数。

这可是个家里出一个进士,就能往门口竖座牌坊,光宗耀祖的年代啊。

在这极重师徒传承的大齐,他这可是搭上一条直上青云的大船了。

谢良钰身不在其位,可拜身边云集的一批大佬所赐,也对如今权力中心那些弯弯绕心里门儿清,一时间连脚下步子都轻快了三分。

如今他和叶家的关系更加稳固,因此和明确一党的明寅铖也算是彻底绑在了一条船上,甚至因为和叶老以及的关系,辈分上隐隐约约比他们县太爷还高出一点——当然,谢良钰又没被猪油蒙了心,不可能因此生出什么骄矜的心思,但若运用得好,这身份绝对是他手中的一柄利器。

谢良钰外出的这段时间,梅娘在家里也没闲着,将要给各家各户送去的年礼分门别类打包好,满满当当地在前厅摆了一地。

“哟,”谢良钰一开门,险些被挤得下不了脚,“这么些东西,咱们有这么多亲戚要上门吗?”

梅娘现在已经有些习惯自己这位相公对一些常识的缺乏了,她琢磨着,约摸是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了的缘故:“整个谢家村几乎都是和咱们一个族谱上的亲戚呢。”

……好像也对。

“而且啊,先前乡亲们都帮我们良多,如今我们经济上宽裕了一些,有所回报也是应当的。”

梅娘说得理所当然,利索地将最后一只包裹整理好,包成喜庆的模样,然后豪气干云地说:“相公你歇着,等我把东西都装车,咱们就能出发了!”

谢良钰:“……”

他今天被治得无言以对的时候似乎格外多。

不过,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真的让自家娘子一个人把东西都搬到车上去,两人又是一阵忙碌,在寒冷的天气中竟然微微见汗了。

昨夜的雪下了整整一宿,此时室外的气候完全是那种下雪之后的干冷,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的味道——昨晚街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放了鞭炮迎新年,也亏得这年代环境好无污染,不然今天恐怕大街上又是一片云里雾里,呛人得很。

夫妻俩办好东西,套上车往谢家村赶。

“我琢磨着,我们是不是该自己买架车了,”谢良钰一边赶车,一边说道,“这样往后回村也方便,或者什么时候想去外地出游,也不用四处租车——最近车行的生意可紧俏呢,若不是咱与那老板相熟,怕真不好租。”

梅娘皱皱眉:“花那冤枉钱作甚,咱们也不时常出门,不若租车划算呢。”

现在不常出,往后可不一定……

谢良钰想了想,还是没有坚持,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梅娘说得也对,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总之只要有钱,什么时候买也不迟。

回到谢家村,两人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赶去拜年,谢良钰也终于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在这个年代的所谓“宗族”是个什么概念。

就如同梅娘所说的那样,几乎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是他一个族谱上的亲戚。

……这简直比平时用功学习还要累人,按照辈分,他俩能收到不少红包,可同时要给出去更多——更别说这年代村里人能有几个钱,通常都是:收到的红包里头可可怜怜零零落落的几个铜钱,而给出去的红包里,却被梅娘诚意满满地塞了一大堆。

嗨呀。

谢良钰暗地里咂咂嘴,作为一个生意人,这可真是他两辈子做的最不划算的买卖。

不过……管他呢,梅娘说得也没错,不说原身从前有多混蛋,要是没有这些乡里乡亲的帮衬,首先虎子就不大有可能健健康康地成长到他来的时候,现在有所回报,也是应当的。

他们夫妻俩抱着这样的想法,得到大红包的村民们可是陷入深深的震惊了。

谢良钰在村子里的辈分不算太高,许多人都是他的长辈,因此他要给红包的,也多是那些年纪和辈分同样小的小毛头们,小孩子懂得什么,收到厚厚的红包自然欢天喜地,当下便拿出去花用,买鞭炮买糖果,谢家村的小孩儿们今日可算是过了个快活的年。

到了晚上,家长们面对疯了一天还拿回家一大堆小玩意儿的孩子们,自然不免疑惑于他们是哪里来的钱。

……莫不是偷拿的家里的?

这下可好,温和的还能耐心问上两句,暴躁的是抬手就要揍,把小孩儿们吓得魂飞天外,自然忙不迭地便招认了。

他们从谢良钰那儿拿的红包里,每一个都有好几百个大钱呢!

梅娘也是没有经验,分发红包的时候虽然嘱咐这些小毛孩儿别乱花,要拿回去给父母,却忘了知会他们的父母一声,小孩子嘛,有几个能管得住自己的?今日最开心的,恐怕就是挑着担子来谢家村走年的货郎了。

家长们得知实情之后,又是心疼那些被白白浪费掉的钱,又是震惊于谢良钰他们出手的阔绰,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要知道,从前的谢三郎别说想让他往外掏压岁钱,一到过年的时候,这家伙就挨个地上别人家里打秋风——他脸皮也够厚,大过年的,别人也不好把他往外撵,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不但白请他吃一顿饭,还得包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红包给他。

虽然里头也没装多少钱吧,但心里头毕竟膈应得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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