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清(1 / 2)
于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她的女儿马十娘脸色不庾地接了话:“陶二姑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虽称自己是从汝南陶氏宗房分出来的,但哪家的宗房有心分支另立是你们家这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独父亲和子女南迁的?更何况你们家那两块地的事,有心人只消一听,就能听出来你们筹谋南迁已久——然身为宗房,你们筹谋时却显见并没有打算带上其他族人。谁又不心生疑虑?”
陶曦月、陶新荷不由微顿,下意识转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姐云蔚。
见对方没有反驳,马十娘越说,也就越发透出了些微含轻屑的骄意来:“所以你们便是埋怨我阿娘也无用,既连我们家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是身为南朝士族之首的陆氏?”
言下之意,即是说在他们这些人看来,眼下这个汝南陶氏宗房要么是假货,要么,就是德行有亏。
马十娘说完这番话,周遭一时寂静了良久,唯有泉水流淌和林间隐隐虫鸣之音在提醒着所有人,时间仍在流转。
陶云蔚忽而轻轻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不仅自家的两个妹子,就连于氏母女两个也不由朝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于娘子心想事成,恭喜了。”陶云蔚迎着对方愕然的视线,浅笑从容道。
于娘子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陶云蔚眉梢轻挑,说道:“于娘子不是一心将子女的姻缘前程都系于高门望族么?我今日听十娘妹妹这番大大有别于从前见地的高论,想是您已如愿寻得了依托,相比之下,我们家确实逊色许多,至今念着前情,守着那点旧义,便是被人疏远再落井下石几颗,也是咎由自取。”
于氏母女闻言不由脸色微变,马十娘更是忍不住开口便要反驳,却又被陶云蔚截断了话头。
“我们家祭堂上的族谱真不真,天地日月可鉴,”她语气平和地说道,“多加辩驳也无益。至于我们家南迁的缘由,膏粱盛门贵人事忙不知,于娘子竟也不知么?那确是娘子对我们家的了解不够了,相比之下,我就要关切娘子许多了,哦,对了,九郎君庶姨母家的那位表妹可还好吧?”
于氏指尖一抖,险些没能握住手中的帕子,所幸马十娘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失态,饶是如此,母女两个也是不可抑制地于瞬间彻底变了脸色。
陶云蔚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只波澜不兴地静静说道:“十娘妹妹先前有句话倒是说得对,有些事,既连我这样门户出生的都能看得出来,又何况高门女眷?论人脉、手段,人家也是远远超出的,想要打听什么打听不到?不过是彼此顾着情面,你顾着我一分,我替你想一寸,如此才能结下善缘嘛。”
陶曦月忍着嘴角隐笑,垂下了眸。
陶新荷更是恍然大悟一般,呵呵笑了声,佯作自言自语地道:“就这也敢打我阿姐的主意,这么大的心,当自己姓陆还是崔呢?”
她来了南齐之后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两个大姓,此刻为了讽刺于氏这种自视甚高又要面子的人,便想也不想地就祭了出来。
果不其然,于氏先是被陶云蔚意有所指地威胁了一通,又被陶新荷扎着心窝子刺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地像是盛夏天里被雪给泡了个透,阵阵红来阵阵白,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连着指节都泛起了白,半晌,才冷笑着说道:“陶氏女真是不同寻常,如此的人才,想来以后也只有陆、崔这样的门户才能匹配得起了!”
陶云蔚淡淡笑道:“于娘子谬赞,我家姐妹都有自知之明,不过是看重品性,不肯低就罢了。”
于氏只觉一根绵里针又猝不及防地插在了自己心口上,连脚底板都在扎着疼,她再也不想多停留片刻,只冷声丢下一句“那我便等着看看了”,就带着人快步走了。
陶新荷眼见着于氏铩羽而归,开心不已,笑嘻嘻地蹦跶到了自家长姐身边,满脸崇拜地道:“阿姐你可真厉害,把于娘子的嘴都要气歪了!对了,你刚说马九郎那个表妹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她叽叽喳喳开口就问了一堆,陶云蔚默默看了她须臾,忽然伸出手去捏住了小妹的脸。
“你这个脾气,几时才能给我收敛些?!”她无奈又头疼地说完,到底是没舍得掐太久,很快就放开了手,然后转身走到于娘子先前坐过的那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轻轻揉着额角。
陶曦月走上前在她身畔坐下:“这事也不能全怪三娘,于娘子先前说话也未免太过不留余地了些。”
陶新荷揉了揉自己的脸,又巴巴地靠了上去:“就是啊,她都这么埋汰咱们了,难道还得忍着么?我就烦她这样的,拎着那点比纸还薄的情分可劲折腾,还不许人有意见,凭什么啊?我又不是她养大的!”
“先前王大娘子见了我们便有意避开,不管是面是情,足见此事于马家人心中多少还是有愧的。”陶云蔚说道,“于氏并非马家管事之人,她态度如何又有什么重要?要紧的是马氏宗主的那点人情。我本想理清了原委,就算是两家的关系从此有了些隔阂,但这点人情将来还是有机会在他们顺手时要来一些的,不过经过刚才……也只能如此了。”
陶新荷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傻眼,于是丧眉耷眼地垂了头,说道:“长姐,我错了,我不该同于娘子作口舌之争,坏了你的打算,耽误家中大事。下回若我再有这样冲动的时候,你和二姐也都不要顾着我了,直接让、让杏儿先把我拖走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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