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1 / 2)
上一场雪还没有融,新一场雪又落了下来。长安地气向来和暖,很少有这样多雪的冬天。雍王府在一派慌乱之中度过了新年,本该是添丁的喜事,却因为湘遥的夭折而蒙上了悲伤的色彩。她是李贤的第一个孩子,自小被他当作掌上明珠来娇宠,承载着他初为人父的纯粹的喜悦。仿佛一夕之间,还未及弱冠的丈夫便隐隐有着岁月侵蚀的沧桑感觉,暮贞暗暗心疼,却除了宽慰再也无能为力。
宫里下了旨意,追封湘遥为“怀思郡主”,允许葬于渭水北岸,风水绝佳之地。
程氏依旧不吃不喝,起初还哭,后来连眼泪都没有了。若说丧子的悲痛,为人父者哪里又能比得上为人母者。复朝之后,李贤依旧去上朝,依旧在辅弼着太子处理繁杂的政务,可是程氏却完全垮了。暮贞前去看她时,只觉得短短数日,她便像是被啃啮了肉体一般,只剩一把枯骨。她瘦得不成人形,两个眼睛大得惊人,空洞而无神。
“王妃来了。”她也不行礼,用嘶哑的声音叫了一句,转头又对着地上横七竖八摆放的衣物出神。花花绿绿的颜色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可是湘遥已经入葬,这些东西依旧放着,有些渗人。
她一时语拙,思虑再三开口宽慰:“逝者已入轮回,生者更要坚强。妹妹不要太过悲伤,珍重身子啊!”
程氏身形未动,许久,才转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听说王妃生了个可爱的小王子,真是福泽深厚啊!”
她的语气很是古怪,尤其是说完后,脸上竟然展出了一抹笑意。仿佛一枝枯败的花朵,勉强舒开了一片花瓣,然而花瓣也是枯朽的,带着凄然和苍凉。暮贞觉得这样的笑容无处不透着古怪,心想她也许不喜欢别人打扰,便离开了这个让她心上难受的地方。
一整天,程氏的脸都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程氏是这个王府里最安静的存在,人生得娇小,性格也腼腆,话不多,总是怯怯的。她听人说,程氏出生卑微,不过是个小吏的女儿。因为生的俏丽,在曲池边玩耍时,被当时还是沛王的李贤看重,纳入了王府。与其它姬妾比起来,李贤待她总是不同的,或许她是整个王府中唯一一个和权力毫无纠缠的人吧。
“殿下当初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了程氏?”临镜梳妆的暮贞突然开口问正在看书的丈夫,暮贞素来寡言,为人疏淡,鲜有问这些事情的时候。
李贤一愣,思索了片刻,好像在回忆一个很久远的事情。像是突然回忆到了,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开口道:“我确实不记得了,只隐隐记得她笑起来很好看,和王府里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样,不娇纵不谄媚,好像是一株丁香。虽然小小的,却也清新可爱。”
原来只是这样。暮贞对着镜子愣住了神,内心觉得很悲伤。她的丈夫是天家骄子,清贵非常,他的偶然一顾便足以断送一个女子一生的悲喜。
那么她呢?一个异族女子,她在他眼里又是什么。
由爱生忧,患得患失,这便是爱情么?
“想什么?”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徐徐吹着热气。她有些痒,别扭的躲着。他却不依不饶,用唇寻找着她的肌肤,流连着别样的温柔。她有些心不在焉,却被他陡然抱起,一声惊呼之后,便是一片妍媚之色。她生了孩子之后,稍稍丰丽了一些,之前清绝冷艳的面庞多了几分和婉之色。他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