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王孟轲说义保横棋张仪谋齐(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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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辎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在由睢州通往大梁的衢道上,万章等十几个弟子或驾车,或跟在车后,或走在车侧,将手搭在车身上助行。三辆辎车中,有两辆是新买的,一辆装着行囊,一辆满载竹简。

在日头就要戳到地上时,车队突然停下了。一直埋首走在最后一辆车子旁侧的陈臻抬起头来,才晓得是要过大沟了。

沟上有座木桥,但桥面只容一辆车,对面刚好也有几辆车驶到。看双方皆在桥头等候的架势,显然都在礼让对方。

“啧啧啧,”走在车子另一侧的乐正子显然无视桥上的事,拍拍车身赞叹道,“真是好车呀,越看心里越美气。还有这马,倍儿精神!不明白老夫子是咋想的,放着好车好马不坐,偏要坐他那辆老破车,且还走在最前面压路,生生跑不起来!要是让这辆车打头,恐怕昨天就到大梁了!”

陈臻看向车子。车是新车,马是健马,车上装的是干透了的竹简,比前面的行李车还轻,加之走得不快,两匹健马根本不像是长途负重,而像是草场闲步,这辰光又歇下了,隔着车辕碰嘴皮子亲昵,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儿。

“我还想不通另一件事!”见陈臻没有应腔,乐正子接道,“你且说说,在临淄时,齐王送咱一百金,老夫子为何不要?”

“夫子不是贪金之人,怎么能要呢?”陈臻顺口应道。

“既然不贪,为什么又受宋王所赠的七十金呢?”乐正子盯住他。

“这……”陈臻应不上来,正自思索,对方车辆率先过桥,他们的车辆也启动了。

车过大沟,行有几里,来到一处驿站。

天色已昏。见有空舍,万章禀明孟夫子,吩咐众人卸马安歇。

诸弟子中,陈臻是个憋不住的人,在候餐时,扯乐正子趋前,朝孟夫子揖道:“夫子,乐正子与弟子皆有一惑!”

“何惑?”孟夫子一脸是笑,单看脸色并无倦意。

“是非之惑。”

“哦?”孟夫子倾身,笑问。

“夫子曾言,万事皆有是非。”陈臻拱手,“在齐国时,齐王赠金一百,夫子拒而不受。及至宋地,宋王赠金七十,夫子却欣然受之。之前在滕地,夫子亦曾受过滕君所赠之四十金。我二人所惑是,如果不受齐王之赠为是,则受宋王、滕君之赠当为非;如果受宋王、滕君所赠为是,则不受齐王之赠当为非。此二者无可选择,夫子缘何受宋王、滕公所赠而拒齐王之赠呢?”

显然,这是一个大惑,也是众弟子一直搁在心里的谜。

所有目光皆看过来。

“呵呵呵呵,”孟夫子捋须笑道,“是有选择的,因为此二者皆为是呀!”

“是于何处?”乐正子急问。

“是于义。”孟夫子扫视众弟子,加重语气,“在宋之时,我们将要远行。对于远行的客人,主人理当送些盘费,所以宋王赠送七十金,作辞说,‘权作盘费吧。’对于这番好意,为师怎能拒绝呢?至于在滕之时,逢楚人攻薛,滕君听说为师有戒备之心,遂赠金四十,作辞说,‘防不测。’对于这番好意,为师又怎么拒绝呢?”

“那……齐王之金呢?”

“齐王赠金之时,为师仍在齐国,既未生戒心,亦无远行意,齐王却无端赠金一百。无端赠金,是谓收买。堂堂君子怎么能被收买呢?”

对于如此难解之事,孟夫子竟然讲出这番君子大道,众弟子无不受教,拱手敬服。

外面一阵车子响动,公都子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

“公都,”待公都子见过礼,孟夫子笑呵呵地看向他,“看你脸色,可有什么好消息?”

“有哩,”公都子拱手,“馆舍订下了,是大梁城里最好的,离王宫近不说,设施也不错,有热水,能洗浴,抢手得很呢!我起初问,小二说是没房,我让他再查查,小二查一圈回来,仍然没房。我一脸失望,就要走时,店家出来,问我是何人所用,我说出夫子大名。听闻是夫子,店家二话没说,让小二安排到一个雅院。小二说,那院子已经有人订下了,是中山国的皮货商,店家臭骂小二一顿,亲自把我领进雅院,当场将钥匙交给我,还不收订金哩!”

众弟子不无钦敬地看向孟夫子。

“呵呵呵,”孟夫子笑笑,转过话题,“魏国可有大事?”

“魏相张仪使秦,说是回来了。”公都子禀道。

听到“张仪”二字,孟夫子的眉头皱起。

大梁城中,入宫奏报使命的不是张仪,而是副使史举。

“嬴驷肯出多少兵?”魏惠王身体前倾,目光如炬。

“五万!”史举应道。

“五万顶个屁用!”魏惠王冷笑一声,坐直身子。

“当年征伐巴蜀,同样是远征,秦人出兵也是五万,一举灭之。”史举小声辩道。

魏惠王鼻孔里哼出一声:“他以为齐国是巴蜀呀!”

史举不敢出声了,闷头怔在那儿。

“哦,”惠王这也明白他只是来禀事的,指他问道,“还有什么?”

“让我们供应粮草!”

“什么?”惠王老眼圆睁,一拍几案,“他出兵,凭什么让寡人供应粮草?”

“是相国应允的。”

“张仪何时回来?”

“臣不晓得。出咸阳没多远,相国就进终南山了,说是过几天回来。”

“终南山?”惠王闭目有顷,摆手,“辛苦你了,回家将息三日!”

“谢王上!”史举叩首退出。

待史举走远,惠王看向毗人:“毗人,你且说说,他姓嬴的打的什么好算盘?”

毗人笑道:“他打什么算盘,还能逃得了王上的眼?”

“五万兵?不远万里伐齐?”惠王右掌撑起腮帮子,歪头盯住宫门,犹自气恼,“嬴驷他是在糊弄寡人哩!”

“呵呵呵,”毗人笑道,“管他糊弄不糊弄,五万人也算是兴师动众,万一如史举所说,他们真的能把齐国打败了呢!”

“哼,若能打败,寡人就向他嬴驷称臣!”

“嘻嘻,”毗人笑了,“那他们一定打不败!”

正说话间,武安君府来人报喜,说是瑞莲产了,是个儿子。

惠王喜极,摆驾探望。

当毗人从乳母手中接过赤子递给惠王时,惠王的双手颤动了。

惠王久久地凝视孩子,如同凝视庞涓,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

“父亲……”依旧虚弱的瑞莲看到了惠王的泪水,声音哽咽。

“瞧这眉眼儿,像庞涓!”惠王将孩子远远地举起,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嘴巴、鼻子、耳朵,还有下巴,无一处不像武安君哩!”毗人眼睛更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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