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王孟轲说义保横棋张仪谋齐(3)(2 / 2)
“这还用说,秦人肯定胜呀!”魏嗣应道。
“好吧,”天香停手,“秦人若胜,能有什么好处?”
“这……”魏嗣真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秦人的战利品无非是金银财富,土地女人。”天香分析道,“齐人如果败了,金银细软能留给秦人吗?他们或藏起来,或毁掉,是不会留给敌人的。齐地所产,无非是粮食与盐。秦人缺粮吗?关中是粮仓,还有蜀粮可以接应。反观齐人,粮食倒是紧巴。至于食盐,秦有巴盐,吃起来远比齐盐好。至于能生娃子的女人,秦国多得是,秦国差的是男人,是能种地会打仗的男人!可齐国的男人秦国敢要吗?秦国唯一敢要也想要的是土地,可齐地与秦远隔万水千山,秦人能背回去吗?”
魏嗣睁大眼睛。
“秦人如果胜了,土地、女人、盐巴……父王算准了,所有好处,没有去处,全部都是魏人的。既然都是魏人的,父王急什么呢?”
魏嗣长吸一口气。
“我再告诉你,父王盘算的远不只这些。”
“还有什么?”魏嗣急问。
“还有泗下诸国,尤其是宋国。如果秦人把齐人打败了,宋国也是你们父子的,秦国拿不走一寸土地!”
“是哩!”魏嗣一拳砸进水里,溅起数根水柱,将天香的衣服打湿了。
“再说,”天香白他一眼,“秦国若是打败了呢?”
接到旨令,司马错将巴蜀事项一一交代给魏章,昼夜兼程,由汉中地经由终南山栈道驰回咸阳,直入宫城。
惠王正与公子疾、公子华、甘茂、车卫国几人谋议远征之事。几年不见,车卫国已经身心壮实,受命领军一方了。
“王上,”司马错开门见山,盯住秦惠王,“是您要远征齐国吗?”
秦惠王没有回他。
司马错得不到解,看向公子疾,见他也没说话,转向甘茂。
甘茂摊开两手,苦涩一笑。
“是相国!”公子华憋不住了。
听到是张仪的主张,司马错心里咯吱一声,吸进一口长气。这些年来,真正让司马错服气的上司只有两个,一个是商君,另一个就是张仪。至于苏秦、公孙衍等,在司马错眼里皆是大才,也仅此而已。
“相国大人?”司马错看向公子华,一脸不解,“他为什么要伐齐?”
公子华朝惠王努一下嘴。
司马错看向惠王。
“司马将军,”惠王开口了,盯住他,“你且说说,为什么不能伐齐?”
“天哪!”司马错哭丧起脸,“王上您……”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怎么能放着巴蜀不管,而要穿过崤塞,越过韩、魏、泗下,冒着楚、赵风险,远征与我们向来无涉的齐国?”惠王的头歪着,半是眯眼,半是笑。
“正是,正是!”司马错叫道,“我们从未东征过呀!”
“司马将军,”惠王敛起笑,神色严肃地盯住司马错,继而转盯公子华三人,声音凝重,“正是因为从未东征过,我们才要征齐!”握紧拳头,晃有几晃,“大秦的拳头,也该向山东亮亮了!”
几人感到的不是振奋,而是震惊,面面相觑。
“司马将军,”惠王伸脚,将眼前几案推到一边,在腾出的空地上摆出几册竹简,顺手解下腰中佩剑远远地摆在一侧,指着竹简,“这儿是山东列国,”指剑,“这儿是我等秦国,”再指竹简,“几百年来,山东列国自视为文明之邦,视我——”看剑,“为虎狼蛮戎!”解下腰带,将所有竹简围起来,形成一个圈子,“今有周人苏秦合纵列国,形成一个水泼不进的圈子,专以我大秦为敌!”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刃,嚓地刺破腰带,扎进一捆竹简,“相国张仪以身许国,只身连横魏室,犹如在这圈里插入一把利刃!”扫视众人,“然而,先是桂陵,再是马陵,最后是襄陵,魏国一败再败,”用短刃挑断竹简上的绳子,“魏室气泄,魏王气馁,张相国撑不住了,我们再不出手,”将短刃抽回,将刺破的腰带结牢,“苏秦就会逼来,魏国就会重入纵亲,山东就将再度成为一个圈子,张相国数年心血就将毁于一旦,”指长剑,“我大秦若想再入山东,就将是遥遥无期!”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遥遥无期啊,诸位爱卿……”惠王的声音再度响起,字字沉重。
一切无须再说,司马错几人相视一眼,呼吸加重。
司马错打破沉重:“王上能给我多少兵马?多少粮草?”
“你想要多少?”惠王反问。
“二十万锐卒,粮草须支一年!”
惠王摇头。
“十万,粮草八个月!”
惠王再度摇头。
司马错震惊:“王上,这是最少的数了!”
“寡人只能许你锐卒五万,粮草三个月,且这些粮草中的大部分是在三个月之后才能运抵!”惠王淡淡说道。
“王上?”司马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张大。
“呵呵呵呵,”惠王轻笑几声,“瞧把你吓的!”伸手扯回几案,重新摆正,将腰带束上,“你以为真让你打呀?做个姿态给列国看看而已!”
“啊?”司马错的嘴张得更大了。
“司马将军,”惠王盯住他,“秦国一兵一卒,皆是寡人心肝,寡人是不会轻易涉险的。然而,一如方才所言,情势逼人,寡人已无退路,唯有远征。先穆公不顾众臣所谏,一意远征郑国,结果是全军覆没。寡人今又远征,实为迫不得已。好在今非昔比,有强魏在我一侧,崤塞无虞,赵不敢动。有函谷、陕、焦在我手中,可直逼宜阳,韩不敢动。楚有项城之仇,亦必不肯援齐。将军的唯一对手,只有齐人,而齐在孙膑、田忌之后,已无良将。将军只管大胆用兵,长驱直入,在齐国临淄城下小胜一场,齐王必会服软,那时,将军就使人与其讲和,割他几座城池以安抚魏王。”
“如果齐王不肯服软呢?”司马错问道。
“也是见好就收!”惠王显然想过这个,“总之,将军此番出征,不为灭齐,不为战胜,只为张扬军威,壮魏室一个胆子,吓唬一下齐王,顺便也探一探山东列国的底气,可以叫作试征!”
司马错闭目良久,睁眼,盯视秦惠王,一字一顿:“王上,臣以为不可!”
“哦?”惠王倾身,目光逼视。
“君无戏言,军无试征。战争不是演戏,出征必为战胜。王上要么不出兵,要么必为战胜,否则,”司马错趋前,跪叩,字字铿锵,“臣冒死罪求请王上另选试征之将!”
依照秦法,不从君命即为死罪,且株连九族。司马错竟然冒此死罪拒不从命,实出惠王意外。
惠王闭目。
气氛死一般凝重,只有几人一气接一气被刻意压抑住的呼吸声。
“司马错!”惠王陡地睁眼,盯住司马错,厉声喝道。
几人皆吃一惊,无不看向惠王。
“臣在!”司马错再叩,声音低沉。
“嬴疾、嬴华、甘茂听命!”
公子疾三人皆起身,叩首:“臣听命!”
“拟旨,”惠王看向内宰,“齐王无端兴师伐我约国,以阴计杀我约国魏国太子,又以强力夺我亲国燕国十城,是为不义。寡人应约国魏王、女婿燕王之请,出锐卒五万,替天行道,讨伐不义,特此诏命司马错为东征主将,嬴华、车卫国为副将,择吉日引军东征,与齐决战!钦此。秦王嬴驷。”
司马错、公子华、车卫国叩首:“臣受命!”
“诏命甘茂司粮草,备军五万于函谷关,一是接应前方,二是筹备伐韩,只待韩国援齐,即出兵宜阳,取之!”
车卫国叩首:“臣受命!”
“疾弟,”惠王看向公子疾,“劳苦你走一趟燕国,顺便过道郑城,给韩王捎个口信,就说他的御妹,秦国夫人,近些日想他了,睡梦里念叨他呢!”
公子疾叩首:“臣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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