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啮桑苏张对弈(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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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矮,貌丑,脸上有黑斑,眼向上翻,从不爱搭理人。”公子疾扼要介绍,“商君门人中,他最不受人待见,除商君之外,他也是谁也不睬。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没走近,他就走开了。听冷向说,他是在商君赴秦后的第二年就来投奔的,算是商君门人中的老人手了,比冷向还早。”

“诸位可知,商君之后,这个尸佼在哪儿吗?”张仪问道。

不用多想,依照张仪的话音,答案当是巴蜀。

“相国见过他?”惠王来兴致了。

“嗯,”张仪语气平淡,“他就隐在巴地,与巴王相善。在下征巴时,听闻在下是鬼谷先生门人,他登门造访。在下与尸子相谈甚笃,畅聊三日,是他出计助在下剿灭巴人的!”

张仪扯出这段谁也不知的往事,众人无不吃惊,面面相觑。

“他既与巴人交好,为什么还要助我灭巴?”惠王不解。

“因为他是商君的师父!”

此语更是惊人!

“唉,”张仪轻叹,“尸子是个真正有智慧的人,可惜商君并不是总听他的!”

惠王压住心跳,声音极小:“商君何事未听他的?”

“河西战后,”张仪侃侃说道,“他劝商君领取汉中地,图谋巴蜀,割巴蜀自立,不要领商於,商君未听;商君领取商於之后,他劝商君不要恋栈咸阳,而是即刻回封地贻养天年,商君未听。再后来,他劝商君不要听信寒泉子向旧党妥协,而是先发制人,寻隙铲除所有旧党,商君不听;先君大行,他再劝商君趁乱离开,割地自立,不要妄生他念,商君不听。得封商於之后,他劝商君用冷向而不用司马错与疾公子守护商於,商君不听。尸子处处郁闷,已忖知商君未来结局,遂在先君大行之后的第三日,悄然离开,踏上通往巴蜀的栈道,也由此躲过一场株连之祸!”

大冷天里,惠王额头却沁出汗珠,掏出丝绢擦拭。是呀,上面这些建议,商君只要听取一次,局势或就不是赢驷所能掌控的了。

“商君都有什么事情听他的了?”公子华好奇起来。

“变法呀。”张仪接道,“商君之法,多半出自尸子之手。那时节,商君对他言听计从,只是在河西战后,商君才不肯听了。”

天哪,又是一声惊雷!

商君之法,商君竟是傀儡!

殿堂里死一样的静。

“这么重要的案情,妹夫守得好口啊!”惠王将一声诘责和笑说出,打破沉静。

“臣非守口,”张仪缓缓应道,“是守尸子之嘱。”

“今日为何不守了?”惠王较真。

“亦为尸子之嘱。臣离开巴蜀之日,与尸子诀别。尸子嘱臣守口,直至蜀乱终结之时。臣惊愕,问他巴蜀乱从何起,他说,乱蜀必庄。”

“此人堪为国师,驷请引见!”惠王急不可待了。

“尸子不会来见王上的,也不会去见任何国君。他已风烛残年,只想寻个人所不知处,了此残生!”

“这个容易,寡人为他安置!”

“他已为自己安置好了,就在巴山云深处,连臣也不知!不过,就在去年陈庄作乱之后,他托人捎给臣一封密函,教臣治乱之方。臣已密令魏章、尉墨依方行计,蜀乱指日可平矣!”张仪淡淡一笑,看向惠王,“至于犬戎之乱,王上早有布局,该是用上那几枚棋子的辰光了!”

“啧啧啧,”见张仪一口气讲出这些,惠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现出笑脸,拱手道,“国相就是国相,足不出户,决战千里啊!”转对公子华、公子疾,“相国讲的是,驷哥已正式起用杜挚之子杜勇诸人,”拿出一封密函,“这是杜勇他们的效忠血书,犬戎不足虑矣!”

公子疾、公子华这才明白,惠王当年在斩杀甘龙、杜挚、公孙贾三人时,将他们的同伙及后人全部流放至西戎边陲的战略意义,无不叹服。

“相国贤弟,”惠王看向张仪,“这就说说啮桑的事吧。既然出来了,我们总该有个应对!”

“啮桑不是个相会吗?”张仪显然心中有数了,“臣好歹也是个相国,为什么不能去凑个热闹呢?”

“这……”公子疾怔了,“他们没有邀请我们呀!”

“哈哈哈哈,”惠王豁然明白,“那就做个不速之客嘛!寡人为相国壮行!”

“若是这样,”公子疾应道,“臣这就知会宋王,秦国赴会!”

“不必,”张仪摆手应道,“既然是不速之客,在下就来他一个不速!我们组个商队,到泗下做趟生意,如何?”

“好!”惠王朗声,转对公子华,“华弟,商队的人选,还有货物,交给你了。你必须做到两点,一,不出破绽,二,确保相国安全!”

“臣受命!”公子华应道。

“还有,”张仪看向惠王,“如果臣没记错的话,王上在燕地的那个外孙,该当知事了!”

惠王看向公子疾:“疾弟,你这就使燕!”

公子疾朗声应道:“臣弟受命!”

“妹夫,”惠王转向张仪,绽出笑脸,“你的另外一位夫人,还有你的宝贝公主,听闻你回来,这在府中候你呢!你一路劳顿,必也累了。待回府中歇息两日,寡人再请你喝酒,权作饯行。”

张仪拱手:“臣告退!”

张仪回到府中,紫云果然与女儿嬴蔷在客堂候他。由于父女接触太少,女儿嬴蔷瞪大眼睛盯住他,怯生生地不肯上前。

张仪蹲下来,伸开两手。

“快呀,叫阿大!”紫云急了,推她。

嬴蔷哭起来。

“蔷,来,来阿大这儿!”张仪鼓励。

嬴蔷仍旧不肯动。

张仪从袖里摸出一件东西,香气扑鼻。

嬴蔷闻到香气,不哭了。

“这个喜欢吗?”张仪在手里把玩。

嬴蔷的眼珠子跟着它转。

紫云注意到,是一只香囊。

张仪招手。

嬴蔷走前两步,猛地拿过香囊,又迅速缩回紫云怀里,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坏人。

张仪笑笑,对紫云说:“蔷儿认生呢!”

紫云抹泪。

“谢谢你帮我照料她。无论如何,她是我张仪的女儿!”

紫云紧紧搂住女儿,号哭出声。

“娘,娘——”嬴蔷吓坏了,扔掉香囊,抱紧母亲狂哭。

张仪没有哭,盯住二人。

“夫君,”紫云哭一会儿,止住,泪眼模糊,“臣妾……太高兴了,君上……”抹泪,从地上捡起香囊,嗅嗅,“这是香姐绣的吗?”

“是的,”张仪应道,“是她专门绣给嬴蔷的!”

“嗯。”紫云将香囊挂在嬴蔷的脖子上,将她递给张仪,“蔷,甭哭,他是你阿大,是你在这个世上最最亲的阿大!”

嬴蔷不哭了,任由张仪抱着。

“君上,”紫云轻声,“待雪住了,臣妾使人接回香姐,她作姐,我作妹,让蔷儿带弟弟玩,成不?”

“她……”张仪松开嬴蔷,缓缓起身,“是不会来的!”脚步沉重地走向书房。

安排好魏国之事,苏秦一交二月就赶到宋国,觐见宋王偃。

听闻六个大国之相要在自己的辖地开会,宋王偃不敢怠慢,诏命两个大夫配合苏秦,同时调拨物资,拨出五千精兵负责会场安全。

苏秦在约期之前半个月赶到啮桑。

到啮桑之后,苏秦才发现陈轸选择此邑绝不是因为鸭子。

啮桑是个小邑,离齐国的薛地不远,人口不过三千,靠近泗水,归属于宋国彭城,因而可以算作彭城的卫邑。此处地势低洼,水泊众多,盛产稻米、鱼吓及鸭、鹅之类水禽。两条衢道交叉穿邑而过,外加四通八达的水运网络,使此邑成为交通发达、物产富庶的渔米之乡。

这些都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此前不久,泗水沿岸所发生的两起列国大事,一是楚国昭阳奔袭薛城,二是秦军远征齐国,都离此地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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