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绝境天香使毒(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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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九儿将画递给公子疾。

公子疾展开,审视良久,爆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

“王叔所笑为何?”易王盯住他。

“为这幅画啊!”公子疾抖动手中的羊皮,再次长笑,“哈哈哈哈!”

“此画有何好笑?”易王倾身,盯住他。

“臣疾敢问大王,这是画的什么呢?”

“听苏子说,这是韩人所画的秦卒抢粮场面。你看上面的旗号,有‘秦’‘司马’等旗号呢。”

“哦?”公子疾又是一番细审,抬头,“敢问大王,是何秦卒在何处抢粮了?”

“咦?”易王盯住他,“就是前番司马错引军在桑丘大战齐人,秦人溃败,辎重尽皆留给齐人,无粮可吃,退到韩地,饿得受不了,抢韩民的粮,被韩人画出来了呀!”

“哈哈哈哈!”公子疾又是一番长笑。

“王叔又笑什么呢?”

“此番是笑大王!”

“哦?”易王坐直身子,敛神,“寡人有何可笑之处?”

“臣疾本以为大王是个聪明之人,今日看来,大王是聪而不明啊!”

“何为聪而不明?”易王脸色沉起。

“聪是耳朵听得见,明是心里辨得清。”

“敢问王叔,寡人何处没有辨清?”

“大王请再审审,”公子疾将画递给纪九儿,“此画由羊皮精制而成,割裂整齐,加工精美,没有任何异味。试问大王,韩国的边民能用得起这样的羊皮吗?”

“这……”易王细审羊皮。

“再看画面,”公子疾接道,“从画面看,线条流畅,布局紧凑,画工极好,敢问大王,这样的画工,韩国的边民能画得出来吗?”

易王看向画面。

“唉,”公子疾轻叹一声,“大王啊,耳朵好是好事,可心也得明啊,否则,臣子多了,口杂了,大王听什么,信什么,不用心去细想深究,这要冤死多少臣民哪!”

易王面色尴尬。

“大王试想,”公子疾指向画面,“如果秦卒抢粮,说明秦卒已经饿得不行了,看到粮食,那是多么紧张的事,是瞬间就要完成的,能这么站着,让人画下来吗?再说,那些边民,有几个会画画呢?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宫廷画师所为。这样的羊皮,也只有宫廷画师才有。就臣疾所知,这样一块羊皮,在郑城是有店铺可卖的,一块羊皮要二十刀币,而二十刀币可买三斗粟米!王上啊,有哪个边民舌得花二十刀币去买块羊皮,找个画师再把秦人抢粮的场面画下来呢?”

易王长吸一气,眉头拧起。

“大王宫中也有画师,大王若是不信,可以叫个画师审审此画,是秦人在抢粮时边民所画,还是苏秦所请来的画师所画?”

显然,于易王来说,公子疾所言为常识,是不需要画师验证的。奇怪的是,当初苏秦展示时,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么想呢?

易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大王啊,”公子疾趁火打铁,“苏秦本为无信之人,无信之人的话怎么能听呢?别人不知,苏秦当年赴秦,臣疾与他有过多次交道。王兄新立,商君谋逆,遭王兄车裂。商君身死,国无可用大材。王兄立榜,招揽天下英才,苏秦高车大马赶赴咸阳,在咸阳城中大谈帝道,讲的全是谋逆之言,说什么天下要一统于秦,要王兄帝临天下,吞灭天下大小邦国,包括大王的燕国。这桩公案,天下是无人不知啊,因为当初他是开坛论道,听他讲解的天下士子多达数百。王兄是仗义之君,当初尚未称王,仍旧是周天子所封的周臣,听闻来自周室的士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谋逆之言,心里那叫一个火啊,是一定要杀他的。可大王知道,秦王是爱才之人啊,苏秦自称是鬼谷弟子啊,他与庞涓、孙膑、张仪齐名啊,王兄是爱才心切啊!再说,苏秦是应王兄的金榜才高车赴秦的,王兄怎么能杀一个应约之人而寒天下士子之心呢?于是,王兄放他走了。结果呢?此人离开秦国之后,不知感念不杀之恩,反倒是对秦国怀恨在心,蛊惑天下人心,污蔑我秦国为虎狼之国,搞出一个轰轰烈烈的六国合纵来。结果如何?六国合力伐秦,却兵败于函谷关。之后呢?三晋打作一团,齐、燕纷争,惟有秦国远离中原纷争,转向巴蜀不毛之地。至于司马错引军远征齐国,臣疾早向大王解释过,是王兄应齐王密约,与齐人演一出戏而已,可大王偏就不信。就今日而言,六国之君,有谁还肯去信一个无信的苏秦呢?可大王偏就信他!大王身为秦王贤婿,却不听翁国王叔之言,反听一个有负其翁的不信佞人,岂不让人好笑吗?”顿住话头,二目直视易王。

公子疾一番长论,字字戳心,惊得易王额头汗出,胸口发闷,二目眩晕。

“虽然如此,”不知过有多久,易王总算是回过神来,朝公子疾拱手,“寡人仍有一惑,请王叔解之。”

“大王不必客气,”公子疾回礼,“疾知无不言。”

“齐国。”

“齐国怎么了?”

“照理说,苏秦合纵对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齐王为什么还要与秦人合谋?”

“臣疾敢问大王,苏秦合纵对齐都有何利?”

“这……”易王语塞。

“唉,”公子疾叹道,“大王啊,假设您是齐王,这且讲讲,合纵对您都有哪些利?”

“这……”易王再次支吾。

“未来不说,”公子疾舞动手势,“就过去几年发生在大王眼皮子底下的故事,臣为大王解析一下合纵对齐的‘好处’!”

“寡人愿闻。”易王倾身。

“六国纵亲初成,魏王就要伐秦,夺回原本属于秦国而被吴起夺去的河西之地。齐国既入纵亲,就不能不出兵。但齐王根本不想伐秦,因为秦人与齐毫无瓜葛,齐人的真正对手是魏国,秦、魏起争对齐只有好处。这不,苏秦竟然以合纵之名让齐国去帮助它的敌国攻打一个与己毫无瓜葛、只有益处的秦国,岂不是帮倒忙吗?果然,齐王借口大王废立,调转枪口征伐河间。其实,征伐河间是假,不伐秦人才是其心。”公子疾侃侃解道,“大王啊,齐王才是一个明白的人。再后,纵亲起争,魏王使庞涓伐赵,苏秦向齐求救,齐与魏才是对头,齐王转身就去打魏,那叫一个狠哪!再后,魏人伐韩,苏秦再次向齐求救,齐人再次战魏,打死庞涓。结果呢?齐人两番为纵亲出兵,得到什么好处了呢?只得到一个好处,就是齐人战死数万,粮草被魏人烧空,齐国由一个富国变成一个穷国。好处让谁得了呢?楚人。趁齐、魏大战之际,楚人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得了襄陵!大王啊,如果您是齐王,您会怎么想?您还会相信苏秦吗?”

易王越听越是在理,再次深吸一口气。

“再说,”公子疾进一步分析,“苏秦合的是纵。什么叫纵呢?南北为纵。天下列国,拥车万乘者仅有七国。在这七国里,何为纵呢?由南而北,分别是楚、韩、魏、赵、燕五国。东西为横。何为横呢?齐、魏、秦三国。在这三国里,偏偏齐、魏因黄池之战结仇,互不相让,引发连番大战。为解此仇,王兄特使张仪入魏,出任魏相,与齐结交,只伐赵、韩,岂料苏秦前奔后跑,两番赴齐求援。齐王惦念黄池之仇,两番相救,杀死魏国太子并庞涓。魏王气昏头,欲报仇,却又力不胜逮,因为纵亲国皆是他的仇敌,没有人肯去帮他了。魏王无奈,只好求秦人出兵。张仪曾为秦相,也只好舍脸向王兄搬兵。张仪是王兄的妹夫,王兄看在妹妹面上,答应出兵,但这个兵只是出给魏王看的,因为王兄与齐王没有任何仇怨哪。所以,在出兵之前,王兄就密函齐王,演一出戏,既给魏王看,也给天下人看。”

“那……死伤两万人呢?还有辎重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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