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但加勒特并没有趴下。
他只是呆立着,丧气而笨拙地站着,控制不住地用左手拇指的指甲和其他指甲弹打出声。他脸上完全是一副恐惧与绝望的表情。
阿米莉亚·萨克斯又看了一眼那把脏兮兮的刀子。刀子仍牢牢握在他手中,因此她也继续把手上的史密斯·韦斯手枪对准加勒特的胸口。
她的眼睛因氨水和汗水而感到刺痛,于是用衣袖擦了一下脸。
“加勒特……”她温和地说,“趴下,没人会伤害你,只要你乖乖地照办。”
她听见远处有叫声传来。“我找到莉迪娅了,”奈德·斯波托喊道,“她没事。但玛丽·贝斯不在这里。”
露西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阿米莉亚,你在哪儿?”
“在通往溪边的小路上。”萨克斯叫道,“把刀扔了,加勒特,蹲下趴在地上。”
他满脸戒备地看着她。他皮肤上有红色的疤痕,眼睛湿乎乎的。
“快点,加勒特。我们有四个人,你逃不掉了。”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你们能找到我?”他的声音就像个孩子,比一般十六岁的少年还显得稚气。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他们之所以能发现氨水陷阱和磨坊全是因为林肯·莱姆。就在他们选择走森林中间那条小路后,莱姆就又打电话给她。他说:“有一个饲料店店员告诉吉姆·贝尔,这附近没有人用玉米来喂动物,他说麻袋可能来自磨坊。吉姆刚好知道那附近有座废弃磨坊,去年才失过火,这正好解释了袋子上为什么有炭灰。”
贝尔接过电话,告诉搜索小组如何前往那座磨坊。之后又换回莱姆说话,他补充说:“我也想到为什么有氨水了。”
莱姆看了加勒特的书,发现他在关于昆虫使用气味来联络和警告的段落上划了线。他判断,既然氨水不是用来做矿区使用的那种工业炸药,加勒特就很有可能将氨水安置在钓线绊索上。这样一来,如果追踪者不小心带倒氨水,那小子就会闻到气味,知道他们已在附近而马上逃走。
在他们找到陷阱后,是萨克斯想出这个主意,把氨水装进奈德的矿泉水瓶里,悄悄包围磨坊,然后把这化学物质倒在磨坊外的地上——好把那小子赶出来。
果然,真的把他赶出来了。
但加勒特仍不听从指示,他向四周看了看,又盯着她的脸,似乎正在判断她是否会真的对他开枪。
他挠挠脸上的一块红疹,擦了一下汗水,然后调整了握刀的姿势,不停地左顾右盼,眼神充满绝望惊慌。
为避免吓着他,逼他逃跑或对她发动攻击,萨克斯尽量把口气放柔和,像一个哄孩子上床睡觉的母亲。“加勒特,照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只要听我的话,好吗?”
“准备好了吗?快开枪。”梅森·杰曼低声说。
梅森和内森·格鲁默待在一个光秃秃的小山顶上,在离他们一百码外的地方,那个来自纽约的红发贱女人正面对那个凶手站着。
梅森是站着的,内森则已趴在炙热的地上。他把鲁格长枪垫在面前一块矮石头上,全神贯注调整自己的呼吸。不管是猎鹿、猎鹅还是猎人,在射击前都应该先这么做。
“快啊,”梅森催促说,“现在没有风,视线又清楚。快开枪!”
“梅森,那小子又没有乱动。”
他们看见露西和杰西走进空地,和那红发女人会合,他们手中的枪全指着那个小子。内森又说道:“所有人都已压制住他,而他手里又只有一把刀,一把小破刀。看来他就快投降了。”
“他不会投降的,”梅森吐了一口口水,不耐烦地把身体的重心移到另一只脚,“我告诉你,他是在伪装。只要他们一松懈下来,他就会跳过去刺杀他们之中的一个。难道你对埃德·舍弗尔的死完全无动于衷吗?”在一个半小时前,史蒂夫·法尔已用电话告诉了他们这个坏消息。
“够了,梅森,我和所有人一样难过。但这和正常逮捕程序完全没有关系。还有,你看,看见了吗?露西和杰西就在他旁边,离他不到六英尺。”
“你害怕射中他们?妈的,这种距离你可以射中一枚铜板,内森,没人枪法比你更好。快点,开枪吧。”
“我……”
梅森看着这奇怪的戏码在空地上演。那红发女人把枪垂下,上前一步。加勒特仍握着刀,脑袋不停前后晃悠。
那女人又再前进一步。
啊,真碍事,贱货。
“她进入射程了吗?”
“还没。不过,我觉得,”内森说,“我们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问题,”梅森怒道,“我们已经来了。我奉命支援保护搜索小组,而现在我命令你开枪。你开保险了吗?”
“开了。”
“那就射击啊。”
内森透过狙击镜看向前方。
梅森看着这把鲁格狙击枪的枪管已静止不动,内森似乎已和枪合为一体。梅森过去曾见过这状态,那是一个和他一起去打猎的朋友,枪法比他高明很多。这种状态相当奇怪,他还不太能明白。在开枪之前,武器似乎已变成身体的一部分,最后的发射似乎是枪本身的自动射击。
梅森等待着,等待这把长枪传出的枪声。
完全无风,视野良好,目标清楚。
开枪,开枪,开枪!梅森的心里不停呐喊。
但他听见的不是砰的枪响,而是一声叹息。内森垂下了头,说:“我办不到。”
“把你他妈的枪给我!”
“不行,梅森,别这样。”
但梅森的眼神把他吓住了,他把来复枪递给他,滚向一旁。
“有几发子弹?”梅森厉声说。
“我——”
“有几发子弹可以射?”梅森边说边卧倒在地,肚皮贴着地面,摆出内森刚才的姿势。
“五发。我不是针对你,梅森,可是你不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射手,还有三个无辜的人离目标太近,如果你——”他说不下去了。这句话再说下去只有一种结果,让内森不敢想象。
没错,梅森相当清楚,他并不是世界上枪法最好的人。但他已猎杀了一百头鹿,而且他在洛利市州警察局的射击成绩分数很高。更何况,不管枪法好坏,梅森知道这昆虫男孩非死不可,而且现在就得死。
他深吸了口气,食指扣在扳机上,此时才发现内森刚才说了谎:他根本没把保险打开。梅森愤怒地把保险按钮推开,重新稳定自己的呼吸。
吸气,吐气。
他把十字坐标对准,停在那小子的脸上。
红发女人走近加勒特,一时之间,她的肩膀挡在枪的射击范围内。
我的上帝,小姐,你让难度变大了。她退出视线范围了,但脖子又出现在狙击镜中央。她稍稍偏到左边,但仍离十字坐标中心点很近。
吸气,吸气。
梅森不理会自己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只一心盯住目标物那张满是斑点的脸。
他将十字线降下,瞄准加勒特的胸口。
那红发女警再次进入射击线上,然后又移开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稳稳抠下扳机,但正如他过去常犯的错误,总让愤怒控制一切,替他做出决定。他猛然扣下这道弯曲的银色金属。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