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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雹灾已然造成秦地大片麦田冻毁,傅弈亭只得派官员前往各地发粮蠲缓赈济,他再恨萧阁,也不能不顾自己子民。

到底是祸不单行。雹灾过去,秦地又断续飘起了盐粒似的霰雪,麦子能照常收割的不足十之二三,仓廪已是只出不进的状态,户部粗略估计下来,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只够撑到年末,傅弈亭国库里的真金白银除了向一些富商大贾购置余粮,竟没有别的用处,他向来不缺兵戟战器,却真如郦元凯所说,最关键的粮食出了问题。

罗刹国果然开始蠢蠢欲动,这对他们来说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并且局势转换,此时罗刹无疑占领了高地,伊凡以施舍者的态度南下,到达龙门之时,陆延青给皇帝的奏本也适时传到,他称北疆大雪纷飞已近十日,天际尽白,难辩日月,军中营帐被积雪压倒数次,兵士饿冷难堪,抓着兵器的手几乎都要冻僵,十里开外的官道都被大雪尽数覆没,别提作战了,就是干守在营地,也几乎等于送死,亟需各地疏通粮道援助。

其实不需他多言,有心者也能猜测到北疆的情形,伊凡迈进行宫之时,随军南下的一众大臣都鹄立不语,唯傅弈亭身边秦将是狂硬到底的,见伊凡没有行礼的意思,林益之等人便伸手要按他到地上去,见本国天子,怎敢不跪?!

陛下,恕我只能对我们的天皇行此大礼。伊凡倨傲地扬起下巴,满脸轻蔑之色,果然这世间,谁有资本和能力,谁便能占据高位。

入境问俗。你此刻站在大秦的国土上,就得守我大秦法规。没想到你们罗刹的使者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傅弈亭冷笑道:来人啊,送伊凡使者出殿。

伊凡当然听说过傅弈亭的做派,上次兵变失败,他也深深惊叹于这年轻皇帝的深沉心机,但此刻局势对大秦极其不利,他想仗着这场大雪给大秦皇帝示威,但这傅弈亭居然丝毫不肯妥协服软!在这样下去恐怕连谈判的机会都无,伊凡迫于压力,只能拂开周遭侍卫,讪讪单腿跪了一跪,立刻直起身来。

傅弈亭看在眼里,也不想再去计较,只耐着性子问道:听说罗刹天皇愿为大秦将士提供军粮朕感激不尽,请问贵使,这笔交易的条件是?他有的是银子,已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伊凡狡猾地笑了笑,我们罗刹国素来友好文明,不会趁火打劫,因而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条件陛下只要许给我国松花江以北的矿区开采权,军粮必按时送到,甚至陛下要借兵对付萧阁都可以,我们联手,必能在三年之内收复南地,生擒萧阁!

作者有话说:

启韶会向罗刹低头吗,请看下章!

第67章 匪鉴难茹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群臣窃窃私语,傅弈亭咬紧了后槽牙,这般羞辱罩在他头上,罩在整个大秦上,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得的。

汤城气得双手发抖,忍不住喝道:大秦不会任人掠夺侵占,伊凡,摆好你自己的位置!

在我们天皇陛下眼里,秦皇之富,不在金银之上。伊凡目不斜视地继续道:陛下如不应允,那秦军便在风雪中捱着吧,萧阁是个绝顶聪明的,他会在你们冻死饿死之后,北上为你们收尸的!

这已经不是谈判了,全然是露骨的威胁,伊凡的话说得很明白,接受罗刹国的条件,大秦尚有喘息之机,但萧阁一旦挥军北上,秦国覆灭便是盖棺定论的事实。

伊凡打量傅弈亭的神色,心中不禁暗喜,郑迁说得不错,傅弈亭果然一听到萧阁便明显犹疑起来,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没有再言语。

殿内也陡然变得沉静,众人都在打着算盘,虽然都知道开放矿权之后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但已有心思活络的臣子动摇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再者,秦军的战斗力依旧不容小觑,吃饱喝足捱到雪停,压过江岸,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收复南地之后再掉过头来收拾罗刹,也不是不可,机敏的大臣们心中雪亮,这场战役,胜负就在皇帝一念之间。

漫长如年的静默中,皇帝终于轻轻在龙椅上笑了起来,伊凡对上他的深眸,却感受到了其中彻骨的寒意,他听到傅弈亭坚定冷酷地回绝,免谈!

伊凡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原抱着八九分胜券,但真想不到这傅弈亭比那荒漠上的石头还要冷硬,伊凡神思一转,咬着牙道:陛下要守秦国之气节,我们罗刹自不会阻拦,不过,你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么?

这话只有傅弈亭和汤城能听明白,伊凡与郑迁联手,或许知晓那隐毒的秘密。

傅弈亭怒极反笑,他从椅上站起身来,缓缓走下阶墀,指着伊凡戏谑道:诸位爱卿,你们再好好瞧瞧,就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联合郑迁在兵变之时给朕下了暗毒,还好朕早有察觉,根本没碰那碗吃食!朕给你们罗刹留足了面子,将此事隐去,现下他竟妄想以此来威胁朕!可笑至极!

群臣再次哗然,方才的犹疑都转为了唾弃的怒火,伊凡气得七窍生烟,傅弈亭反应太过迅敏了,竟将他身上有毒的事转成这般讲述,既释了众臣疑惑,又燃了秦人斗志,伊凡急道:你们皇帝说谎,他身上早被郑迁下了隐毒,活不过而立之年!

这便是傅弈亭方才先发制人的功效了,此刻还有谁肯信他,林益之等人第一个耐不住,持刀就把他往外轰赶,想瓦解我秦军军心,做梦去吧!

你们罗刹卑鄙无耻!

毛子就是毛子,心思歹毒!

唾骂声中,伊凡被推到殿外,他骂了一句罗刹语,恨恨拂袖而去。

林子,你即刻带虎威军返回北疆。朕稍后传书给延青,让他把抓紧粮道清扫出来。傅弈亭看了一眼舆图,辽东渤海仓还有余粮,调五分之三过去,罗刹不会善罢甘休

林益之领命而去,傅弈亭摆了摆手,吩咐众臣散去,只余汤城在他身侧。

贺大人新配的药。陛下快吃了吧。汤城轻声道:方才在朝上听伊凡那样讲,我都吓坏了,亏得您反应快。

朕早猜到他以这个作为底牌。傅弈亭就着碗里的莲子汤把药丸咽了,捏着碗边的指节都用力至泛白,他休想以此来威胁大秦。

陛下。汤城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无论此役结果如何,今日我无悔做秦兵!

傅弈亭深叹口气,想要打败萧阁,就必须有足够多的粮储,他带兵多年,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急切。南下灭吴,是他在残存短暂生命里的唯一一个愿望,但是整个华夏的尊严,是他的底线,是他必须去维护的。

他此生耍过多少阴谋诡计、玩弄多少人于股掌之中他自以为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可他在看到伊凡到来时其实便已做出了极有气节的抉择郦先生临终那话如今品味起来仿佛是一句谶言,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他抗不过老天,就像他身体里的毒,无药可解,这天意,仿佛也无法忤逆。

汤儿,你知道为何朕那时在村里救下你么傅弈亭在窗前侧身而立望着飘雪,他心里的失落颓然比谁都更重,此刻却表现得十分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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