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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日自火烧云中露出头角时,三个人已经坐在远近闻名的地摊上,吃着鱼肉云吞面。
古朴的陶碗里,几朵薄皮云吞裹着嚼劲十足的鱼泥,汤白爽,面甘香,配几根极细的青葱,撒星点香荽,凑成鲜与美的极味扑入鼻腔。
两个小郎君简直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反是彣苏苏似不情不愿,许久咬一小口云吞,嚼蜡一般直接吞咽入腹。
戚九怪了,本想问她是不是不合口味。
就见周围几桌上的家伙眉目交递,对彣苏苏怀里的骨灰罐指指点点。
更有甚者,目怀猥亵的秽光,企图透过了破桌子的缝隙,窥伺彣苏苏半露的光洁小腿。
戚九气了,暗下一瞪眼,那些个登徒子碗中的面条像绦虫一般,摇摇摆摆自碗中直立,猛地插在了几人的鼻孔里,左鼻孔进右鼻孔出,宛如牵牛的鼻环。
隔空一扯,纷纷迎头撞在陶碗上。
哐哐哐!
额头与碗俱碎。
戚九伸手拉着彣苏苏,这里的味道一般般,我们再去旁处吃别的走。
彣苏苏知道他暗中做了什么,掩口莞尔,起身时摇身一变,换了一套碧荷色拽地长裙,连绣鞋亦盖得严严实实。
东佛拿袖子揩揩嘴,丢了两个夔元天宝银钱,道,早膳也用过了,俺们打道回府吧哇
戚九扯他胡子一按手,平素里皆忙着奔命了,好不容易吵了一架,才逮住空来玩玩,你怎么屡屡扫我的兴致。
况且,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跑出来的?
东佛想,俺只是那个恰好撞到树桩的理由罢了,嘶嘶笑道,那真谢你了,既然如此,你说去哪里吧
戚九一侧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首先咱去买几件装门面的衣裳去!毕竟幻术再高湛,也不能当衣服穿,当食物吃。
东佛搓搓手指,钱呢
戚九道,反正不会是幻术衍织出来的,到了就有。
三个人结伴去了成衣铺子,各选了一套称心如意的,这次轮到东佛支支吾吾,声称自己穿惯了暗灰色宽大袍子,新衣服都太招摇了。
好说歹说,才同意买了一身琉璃绀新袍子,称得人精神一振。
偏偏东佛对镜瞧了一眼,赶紧把新衣的帽子戴上,免得露出什么似得。
戚九权当他的缺乏安全感,付之一笑道,苏苏姐都比你露得多。挤眼睛要他瞧彣苏苏的薄红梅新衫,称得腰如素裹,胸若酥珞,雪肌凝雪。
彣苏苏一把拍他头上,不许学谢老痞子说浑话!
东佛哈哈拍手称赞。
愁思仿佛自肢体里抽去一截,三人便快活起来,各出主意,想着去哪里玩最开心。
彣苏苏说想去听戏,戚九说想去吃香的喝辣的。
东佛直言快语道,那就去花楼,里面啥都有。
另两个人均红了脸。
东佛连忙解释道,你们想多了,花楼分许多种,俺们去那种专门供人听曲消闲的,保证不会污了你们的眼。然后又举例说了些好处,听得人兴致勃勃。
三人一合计,便决定去见识见识,临行前戚九给彣苏苏幻织了一个花鸟纹竹提篮,把骨灰罐悉心置在篮中,也不至于引人观瞻。
寻了声名远播的一座花楼,名曰宝翮楼,不愧是埊水上数一数二的,一底六层的高楼均是木石合筑,黄松木铺成的底板坚实华丽,红男绿女来来往往的鞋履摩擦声,绰约地交织在彩拱青瓦之下,欢快地回荡。
花楼里跑堂的殷勤接待了三人,戚九按照东佛的示意,给了一串银钱,立马被带上了二楼最气派的茶间里坐下。
二楼与一楼中间有一方巨大的艺台,便见艺台自上而下,垂着一条红艳艳的绫缎。
一名绝色佳人以红绫为托举,缠绕了肢体,正在翩翩起舞。
但见她手里握着一只狼毫笔,流转于五指间,翻作缭绕的花姿,不知做什么。只在另一个须臾间,半空里凡是狼毫扫过的空白,均均点缀出无数星辉。
点点烁烁。
斗转星移,不断扩散开来,娟染了绫缎间的艳红似得,开出了一朵朵炫丽多彩的红牡丹,盈香绽放。
那美丽女子,在牡丹花丛中蔼蔼一笑,数不尽的风流韵致。
在她的额心,有一颗朱砂,宛如第三只天眼。
第104章 不想当舞伶的厨子不是好孩子
女子缠在红绫中, 朝戚九方向勾了勾手指,巧眸倩转地露出一抹笑意,于万朵娇艳欲滴的花枝里,腰肢乱颤,惊鸿肆舞。
她额头的朱砂痣遂而也露出无限光华似的, 仿若晦暗噩梦中的唯一一点亮色。
戚九浑身的汗毛均被业火点燃, 接着毁灭的是肌肤,然后肌肉, 最终骨髓。没有一寸地不紧张若弦。
咯嘣。
东佛手里的茶杯蓦地捏碎。
戚九恍如一梦, 垂死惊坐的视感般,看向东佛的失态。
彣苏苏道,那姑娘是有多美, 竟把你俩看呆成这样
两人齐齐对觑,不再声响。
戚九再偷看那额间朱砂的姑娘时, 艺台中央的红绫带子缓缓降落, 牡丹次第凋零, 像天际渐渐退场的叆叇火云,裹了姑娘娇娆的身姿, 一并落幕。
并不是怅然, 但是戚九明显感觉自己整个情绪被什么推向高潮, 而后抽空, 寂寥里透着三分胆战心惊。
他似是见过那个人的, 冥冥中某个或某些个时候, 那女人额头的朱砂痣, 于他的华胥中都充当着一种恐怖的象征。
一阵窸窸窣窣珠帘掀动的声音,便听花楼的桑子领着舞伶进来,口里响动着崇敬之音,靡靡恭维道,爷爷们吉祥,舞伶伯川来给爷爷们送花苞,讨份恩钱的。
戚九与彣苏苏一脸懵懂,东佛反而十分明白,道,进来吧。
其实不准桑子与舞伶进厢,是很丢脸面的事情,北周民风开放,通智达明,歌舞升平,舞伶的地位虽低,然而达官贵人讲究排场,出入花楼绝不会自扇耳光。
六道好奇的目光前后投向来者。
绿衣桑子嬉笑妍妍,翻手请自家的红牌舞伶走在最前,舞伶着水红色大袖衫,掩着半露胸长裙,头戴一朵含露娇蕊牡丹,标致的脸蛋儿于红红火火中,像刚脱壳的白蛋,不必施粉自然无瑕,琼鼻挺垂,口含胭脂,眉心一颗朱砂痣异常醒眼,风姿绰约得仿佛画中走来。
不过戚九一瞧,就开始冒虚汗了,东佛再次捏爆了新的水杯。
彣苏苏反乐悠悠起来,左右手勾着二人的肩膀,半损半哂道,思美人兮风自来,盼美人兮流常在。替两个害羞的家伙应承道,方才的表演真是精彩极了,恍若九天玄女下凡尘。
自戚九的蹀躞里掏出一枚金牒子,赏给桑子。
桑子就是听说这厢的客人出手十分阔绰,才赶着趟送舞伶来讨赏的。
给了如此大的赏赐,理应该道谢的,陌川并无谢意,双手变戏法似得从身后变出一圆荷盘,待开的花骨朵饱胀得快要破裂似得。
施施然走到彣苏苏面前,不卑不亢道,请客人自行打开花苞。声音自有出种淤泥而不染的清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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