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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影如蛇, 引着戚九一直穿过小镇, 往埊水埠头走去。

此地多种柳树, 柳树耐水湿喜温暖,沿路的棵棵垂柳褭雨拖风不胜自持, 丝绦般的柳枝映月承曳,辗转反侧的枝条自地面生出乱影,惹人眼烦。

最主要是柳叶丛丛遮了些微光影,可见彣苏苏在此地时走得不是寻常路, 大概几十棵柳树下都钻遍了,最终隐入最粗壮茂密的一棵垂柳下,再无复出。

戚九有些怯黑,把头上簪着的蝶骨翼刀擒入掌心,再以袖子笼了,蹑手蹑脚地钻入了老柳树底下, 正见彣苏苏蹲在埊水河畔, 手里端着师傅的骨灰罐, 嘴里絮絮叨叨着自己痴心错付, 以及对不起师傅多年的栽培之恩。

戚九慌忙藏在了柳树粗糙的枝干后,免得被彣苏苏看见不好解释。

彣苏苏也确实没有觉察出他的跟踪,一副泫然欲泣的悲伤样子。

戚九突然觉得自己挺小人的。义姐都如此难过了,他居然还会怀疑她。

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观察,耳旁蓦地有人轻言道, 疑人不信鬼, 信鬼不疑人, 你若对这位姑娘心怀疑念,反不如当面对质来得干脆。

戚九喟叹,谈何容易,我只是毫无证据,单凭着直觉做事而已呃

一个顿悟,他喃喃底语道,我是在自言自语吗?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绝没有第三个人。

纵而戚九的幻术日渐炉火纯青起来,但是骨子里最怕些鬼魅魍魉的玩意儿了,不由揉揉眼睛。

你不是在自说自话。对方的声音很肯定。

戚九的小毛毛都炸起来了,是条好汉的,你且露出脸来。

对方呵呵低笑,我就是你扶着的这棵柳树啊。

不~是~吧~

戚九嫌弃得推了一把柳树树干,指着粗糙的棕褐色树干,竭力不引起彣苏苏的注意,低声质疑道,长翅膀的,半兽的,各式各样我都见过,树嘛倒是第一次见莫非你是柳树精

对方叫了一声,笨,呵呵笑个没完了。

戚九真心讨厌被愚弄的感觉,索性准备用幻器攻击它。

彣苏苏终于听见窃窃私语声响,把骨灰罐放置篮中,提着走过来道,小九,你什么时候来的

戚九高高抬起的胳膊暗中变长了几尺,佯装斜靠着柳树,实际上把柳树当作敌人的细脖狠狠掐了几圈。

才道,我不放心你的,跟过来看看,姐姐太美丽,莫要被登徒子跟着稍了。

本是一句好话,但是脱口而出的时候,直接变了味道,没错,我是跟踪你过来的,因为我完全信不过你这个人。

你此话何意彣苏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杏仁眼蓦地瞪圆。

戚九慌忙摇摇手,我就说你吃里扒外!

戚九不停得翻眼睛,大半夜的你不在花楼待着,跑来埊水畔定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戚九默哀似得叹了口气,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居然会相信你,你这个骗子,真是把我哄惨了!你现下就给我交代清楚,到底来这里是见谁的!

彣苏苏的情绪本就低落,被他突如其来的连环质疑,惊得整个人都颤颤巍巍,堪比寒蝉悲秋。思索半晌,才艰涩答道,小九,莫非你一直怀疑着我与龙竹焺暗中勾结

戚九快要跪在地上,拼命摇头道,正是如此!

啊。

彣苏苏幡然醒悟,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脸痛心疾首道,你尽然如此疑我,枉我掏心掏肺将你当作亲弟,为了这些,我甚至还罢了,我还赖在你这里做什么?被彻底的背叛后,失魂落魄俨然贯穿了她的精神与躯体。

彣苏苏自篮中掏出骨灰罐,篮子一把摔在地上,径直走出了几步,达一定距离,猛回首已然泣声连连,道,你若敢来寻我,必如此篮。

蛮力撒一把地灭天珠,把竹篮子从平地炸到半空,翻三跟头,又炸回原地,须臾剩一堆灰烬。

火花中,她缓缓离去,绝不回首。

戚九拍拍手道,麻烦总算解决了,这下子,你总得了闲空,可以好好跟我说几句话了吧

不再装神弄鬼后,这声音主人的音调仿佛脉络清晰的叶片,十分清爽,胜徐徐之风。

戚九道,陌川

背后响起一阵掌声。

戚九并未觉得自己猜中什么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尤其现在,简直令人作呕起来。

提腿就走,没空理你,我需要去追方才那个女子。

回来也没空睬你。

陌川不知道人藏身何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努嘴挑衅道,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可找的,你还为了挽留她,屡次无视我的邀约。

况且,她自己都说了,与龙竹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又何苦去挽留一个不会回头的女人。

我在花楼生活了许多年,那种女人一看就知心思很重,与她在一起,你就不怕她迟早送你一顶绿帽子吗?

原来,他以为戚九是来抓奸的。

戚九哑然失笑。

好吧,我现在追上去解释的话,估计苏苏姐是绝对不会轻易原谅我的,稍缓两天或许更容易消气。

接下来,戚九自周围寻找能解密的线索,可惜对方隐藏得密不透风,实在难以辨别。

陌川突然高兴起来,恨不能暗示自己胜券在握了。

估计你是猜不到我在哪里的,所以,你且乖乖跟我好好谈一谈吧。

第106章 鞭下留人

那你想谈些什么戚九的眼睛不能及, 但是侧耳倾听着陌川的声音, 暗自揣摩。

陌川略有沾沾自喜道, 其实我与你萍水相逢,也不是刻意寻你麻烦, 只不过是被你的身体冥冥中召唤,才禁不住跟着你的。

戚九大骇,搓搓胳膊上汗毛,我的身体听我的, 而且我也只摸了你一把,还是无意识的,难不成你其实是想叫我负责?

陌川呵呵笑道,不不不,我表述错误,是你手上的银碎冥冥中在召唤我。

银碎是什么, 从没听说过, 戚九紧握的右手偷偷揣进兜里,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陌川可不信他, 坦言着,你抵赖也无用的,我的银碎早在花楼之中感受到你的存在,否则桑子如何贪财,我亦不会屈服着亲自去给客人送花苞的。

你与我乃是天作之合, 若是能待在一起, 就足以加倍幻力, 可是

陌川犹豫不决地思考一瞬,决定应该实话实说,和盘托出道,若是我与你隔离而不相亲的话,我的能力顶多是变变花草树木,永远达不到极值。似有不甘心状。

戚九觉得他越来越是鬼扯,然而每一句话都能言中,周身毛孔处微微一凉,隐约有什么鬼祟的东西从后被上剥了一层不痛的死皮,地上的人影便不止自己一人,而是两个。

颤巍巍回头,便见一袭红衣的陌川,千娇百媚地盛放在柳枝于月华的交融处,恬淡笑意使他那张柔和的脸顷刻摆脱于媚俗之外。

整张脸庞无处不美,尤其双眸,眼尾渲红,眼裂清晰,前尖后圆,眼尾略翘,若清澈含泪凝人时候,更是不得了的蚀骨。

额心一点朱砂也很不得了。

戚九屡看屡惊。

不由趋避道,既然你有自己所言之物,雨兮団兑拿出来给我看看,也好给我个例子,说不准我还真有那玩意儿也不一定。

陌川又是一个思索,也不怕你骗我,那好吧。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以便对方能借助月光看清自己的变化。

世间万物,心动则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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