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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愚蠢透顶,朕偌大的皇宫盛不下你的美丽滋长,居然替异族的叛徒开脱罪责,屡屡冒犯朕意,朕只好拔掉你的牙齿。

你每说一句,就拔一颗,直到轮到你的舌头。

谢墩云攥着长发的手指不觉一紧,透着上官伊吹的头皮,发出嘎巴嘎嘣的磨骨声。

上官伊吹默然道,陛下既然想要保持我颅脑的纯洁,就不该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陛下既然想要让我乖乖服从,就不该趁中元月夜袭白家堡,遣人烧死白家堡二百余口人。

心是恶之花,陛下想要微臣的颅脑保持干净纯洁,就不该在微臣的心里下毒。

哼哼哼女帝俯瞰他时一番肆意冷笑,下毒的人能是朕吗?分明是鸠罗纳夜,那个异族来的落魄鬼,连他的母族都丢弃了他,却来北周的神州大地上勾走了你的魂!

上官伊吹,你的灵魂是朕创造的,是朕赋予的,你却反手把它奉献给了异族的叛徒 ,朕决不答应!

女帝狠狠一捶皇座旁的龙扶,即使鸠罗纳夜临死前,把你藏在了他那该死的精神幻彧里,朕也要找无数个人,把你从那个异族叛徒的脑子里活活剜出来!

鸠罗纳夜他活该去死,他把那该死的筑幻术带来到北周,让北周的臣民与你,都不再肯乖乖听朝廷的话,听朕的话,你说,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她这一怒,威震四海,本是静寂的乌木苏边陲,每粒沙子似乎跃动起来,嗡嗡的在平地间形成一道细微的波浪,自夔牛之后奔来,如风,如雾,如霾,倏倏然扫荡开去。

上官伊吹微微闭眼,干涩的沙粒击打得他瞳孔生疼,长时间被谢墩云拽着头发,他的头皮发麻,一颗颗往出滚着血珠子。

上官伊吹呢喃道,阿鸠没死,他没死

他死了,他必须死谢墩云扯着他的手一刻都不能松开,大人可还记得我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禅师,武将,和鱼的故事。谢墩云蓦地松开手中长发,移去自己的脖子间,抚了抚微松的药带。

上官伊吹眼底隐约放出一道垂死之光。

刹那间,女帝座下的夔牛于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形变,巨大的身躯里听得不计其数的机关铮铮而鸣,须臾变成一个能纵万人隐匿其内的藏兵阁。

女帝的皇座屹立不变,她的身后,二十八卫宫如铜墙铁壁一般挺着威武的身躯,警觉的目光如炬,连鸷酷的烈阳和风沙都无法透射。

上官伊吹缓缓从地面爬起身来。

随着视野的开阔,他终于看清楚女帝背后的沙漠,竟然是黑茫茫的一片人山人海。

数不清的武士手持长刀,屏息凝神,似乎流连在鼻息间的气,聚累之后就能汇成一道道摧枯拉朽的风浪。

步兵,骑兵,炮兵依次排开,无边无际,攻城的巢车,轒轀(fnyūn),临冲如沙土中钻出的噬天狂兽,于群武之外,恐怖地压伐在苍茫大漠之间。

这些活生生的战争机器绝非幻术所致,而是货真价实来毁灭世界的存在。

但凡践踏之处,必然腥风血雨,草木不生。

谢墩云的眼角顿时一抽,对女帝冷冷提道,女帝的八十万大军为何集结于此!

他头际的通天眼已然跃动不息,悄然潜入沙地里的数条巨幻白龙,如地脉一般梭游于地底之下。

朕说过这种话吗!女帝微微一笑,连着她额心的朱砂红痣,也一并露出诡谲似的光芒,仿佛打开通往地狱的第三枚恶目。

朕在北周境内灭幻数年,思来想去,祸起你烨摩罗,截源断流,方得安宁,怎可半途而废!

第163章 阿鸠,阿鸠

谢墩云闻言单膝跪在地面, 他整个人因为被戏弄而羞恼万分,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言道, 女帝陛下,望您三思。

呵呵呵呵女帝笑得畅快淋漓,烨摩罗最强的那个已经死了, 剩下的还能如何威风。

倒是你们这些修炼筑幻术的沉迷于虚妄太久, 也该撕毁你们的破魔裸母神的幻想面纱,叫你们尝尝何为权势称霸天下的真正奥义!

上官伊吹适时低声补了一句, 你竟信她,她连自己的骨肉都杀,何况凡人。

谢墩云应激而起,身为烨摩罗的男儿,绝不准任何人亵渎破魔裸母神的圣灵!哪怕你是叱咤北周的女帝!!!

不待他的话音落地,潜伏在沙底的白龙破土而出,汇作一股攒风积电的强劲势头, 犹胜数道扶摇卷向夔牛之巅。

女帝慵懒地斜座在龙椅之上,毫无害怕的神情, 相反还有一些兴奋,朕命全北周斩除筑幻师多年,若没有点破幻利器, 如何能应对你们这些邪族异教!

大军如定海神针纹丝不动, 二十八卫宫则纷纷抽出自己贴身宝刀, 竟都是水冷翠质的玉色双槽剑, 锋光刚冷, 流转清芒,由二十位好手提在掌中,犹如凰竹间顷刻弹出的通臂猿猴,各挥起一道旋风,朝白龙扶摇处批去。

十数人不动则已,一动鸣人。

玉色双槽剑划过处,琅玕之音绵绕不绝,原是剑体处精细凿了十二个圆孔斜洞,透风一过时自然流露出玄妙之音,潺潺流水不绝于耳。

白龙风气逼人,眨眼撞向夔牛的首部,雷霆万钧之势足能将夔牛的精钢之躯震荡百米。

然,二十道带着音韵的剑气迎面扑来,与首龙碰撞而击,那一道道音韵瞬时拉作了恢恢巨网,盈盈之光间旋转着悦耳动听的音丝,上下左右砍去,竟将遥遥领先的白龙瞬时削成肉块。

破幻丝音!谢墩云首先回忆起上官伊吹的玉屏笛,皆是如此。

余下的白龙瞬时改变了撞击角度,纷纷侧身,巧妙避开夔牛重坠如山的庞然躯体,快似激电奔豗,一齐钻入浩瀚无垠的沙漠中去。

恍若沙海惊雷,蜃楼喧赫,几条狂龙心怀仇恨,一纵自沙地里笔直地撞击着夔牛的底部,震得硕大无朋的机械兽摇曳不绝。

二十几名卫宫不约而同以玉色双槽剑猛击夔牛铜墙铁壁,振起的剑音如丝带一般环绕,宛若包身的音结,纵身跃下。

半数人扎入白龙翻腾的土浪中去,另一些直奔着谢墩云来了。

谢墩云的通天眼骤放阴光。

上千只恐怖的荒原狼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口里嗷嗷的兽吼之声编织作凄凉又恐怖的悲歌。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死魂灵,从淹没顶盖的沙海中攀爬而出,阴森森的怨气同时拖出了累累骸骨,这些死魂灵仿佛穿上甲胄一般将骨架套身,提着股骨和锈迹斑斑的刀剑,汇成无敌的死神大军,与荒原狼一并冲向几个卫宫。

须臾即将卫宫啃食成血肉残渣。

骷髅与狼群汇成股股奔潮,翻卷起血腥的浪花,直奔向女帝的八十万精兵。

那些军队姿状密集,仿佛不可透风的铁堡,亦如遮天蔽日的云峰,骑兵旋即跨马提枪,挥舞的刀光剑影仿佛雷电降落凡间,虺虺争攀。

双方眨眼汇聚成不可分割的一团血气,远远观去,除了飞扬溅起的沙暴,人马兽鬼声嘶力竭的拼杀,须臾烘渲出层云尽染般的血霭,接近天沿穹隆。

沙漠须臾渗透尽了血与汗,风沙极快地淹没了残肢断臂,蓬断草枯,孤雁哀鸣,一片疮痍汇十方涂炭。

狼毫尽墨,难以俱绘。

上官伊吹并未关注谢墩云的去向,他或在云巅之上翱翔,亦在地脊下蜿蜒,这里并非缥缈的幻彧,而是真实的战场。

他的全部目光有所汇处。

女帝隔着重重叠叠的浩荡血气,自高临下,对他勾勾手指,第三枚朱砂痣里吞吐着悚人的殷红。

护驾的卫宫以血肉之躯稳稳扛着女帝的王座,足以保障他们至高无上的帝王,于波摇沙撼中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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