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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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突然染成棕褐的颜色,有粘稠且腥气的液体滚滚而流漫上岸边,将她的脚一点点渗透包围,整个身子随之不可挣脱地往下陷落。

她无助地眺望水面,触目所及之处,满是被火洗礼的铁锁连舟,旌旗上弥漫着缕缕缭绕驱之不散的青烟,火焰如毒牙啃啮着江面的流水,燃烧着绝望与凄厉的葬礼。

泥沼漫过双眼,漫过头顶,逐渐的,地上什么也看不见了。

待到一切清明,惊魂犹未定,眼前只余白茫茫的一片半空,底下飘满大片大片的青白云雾,如烟波浩渺却不见边际的旷宕湖泊,看不见最下面是些什么。

“跳吧。”

有人在唤她从这里往下跳。

似乎是荀彧的声音。温文如玉,沉静似水,即使遇见再大的风浪也能镇定自若地安然处之。

阿笙摇摇头,情不自禁往后退,她不敢。

但她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喊:“阿栀!”

她不知道阿栀是谁,但分明记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只是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太过久远,久到她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耳畔不知是谁在轻轻说。

闻言她慌乱地回转身,却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她兀自疑惑着,刹那,云雾消散失踪,湖泊尽情掀翻,眼瞳里忽然映出高高的大楼,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年少女忙忙碌碌地经过,还有一扇扇明亮得能照见人脸的窗子。

她还从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楼台,风在头顶盘旋着呼呼地吹,街旁的梧桐树寂寞地飘下叶子。

好奇下,她走到那光亮的窗户前,发现自己的脸出现在那形同镜子的反射物上。

还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官面庞,却穿了件奇怪的白色长裙,头发柔柔地披散在肩头。

她看见自己的脸色似乎极其苍白,面容憔悴瘦削,抬起手臂,腕上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似乎都是用刀刃割伤的印记。

有的口子已经结了触目惊心的疤,还有的尚未痊愈,鲜血仍在慢慢地一点点渗透出肌肤,刺伤眼眸。

阿笙骇得浑身一抖,手里拿着的纸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可她并不知道这张纸为何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手上。

好奇心促使她蹲下身捡起它,视线瞥过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和记号,陌生而奇异。

她从未见过这些古怪的东西,写得歪歪扭扭裹绕包围,似乎正在相互纠缠抵牾,令人不知所云。

但她潜意识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东西,终究是为了印证什么而存在,并非绝对全无意义,形同废纸。

她在这边看得一头雾水,突然听得身后蓦然响起荀彧的声音。

“阿栀。”

她不知他唤的是谁,但还是无意识地转身望他,嘴里含糊应答着:“我在这。”

他朝她笑起来,唇角却缓缓流淌下赤红的鲜血,滴答滴落掉落在地,身影逐渐变成薄薄的透明,在夜色里渐渐趋于消失不见。

她惊慌失措地想去拉他,脚下却忽而被不知什么绊了一跤。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荀彧身形没入岑寂黑夜,心痛得如绞,将近要欲滴出血来。

“文若!文若!”她朝他不见的方向大叫,就在这时,眼睛里突然刺入了一束光。

所有的一切顷刻间都消失了。

“你又做噩梦了。”

耳旁响起柔和温暖的声音,女子特有的细腻指腹抚过脸颊,蹭过肌肤微微作痒。

她睁开眼,看见唐菱怜悯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梦到姐夫了?”她起身给阿笙端了杯水,“我听见你喊了他的名字。”

阿笙惊魂未定地点头,抹去额角涔涔而落的汗水,死死攥住她的袖带,像在希冀握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我又梦见他……梦见他在我眼前消失于黑暗里,可我却无能为力,抓也抓不住。你可明白那至深至暗的绝望和……和无力,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救不了他,那种噩梦真实……得让我害怕。”

她还在喘息,似乎还在拼命挣脱这个可怕的梦魇,刚咽下去的茶“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溅了满地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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