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2 / 2)
“卞笙!你别睡过去,倘若真睡着了就再也唤不醒了!孤命你即刻睁开眼睛!”听声音曹操居然着了急,灼热的气息渐渐靠近阿笙耳畔,用了命令的语气唤她。
但她此刻所受的煎熬他又怎会知道,就好像身体中的血尽皆流了个干净,只剩副干枯的躯壳,偏偏神经却无比敏感,那股揪心裂骨的疼痛如今化成了无边的黑暗与困倦,朝眼瞳里倾泻着扑过来。
她没有力气再回应他,喉咙里下意识“呃”了声,脸色煞白得可怕。
“阿笙,阿笙,快醒醒!”
“阿卞?阿卞!笙儿!”
耳边他竟然开始胡乱地叫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急,称呼开始口不择言,甚至喊出当年荀文若唤她的名字。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笙儿”了,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一如那个温柔端雅的人的名字。
现在是暮秋,还没有下雪呢。
——
“夫人这箭伤深及筋骨,箭头上抹了毒,再加上未能及时得到疗治,失血过多致使体虚乏气。恐怕若非夫人年轻,撑到此刻已是不易。”
阿笙迷迷糊糊从睡梦里半醒过来,身旁传来中年男子不急不徐的浑厚禀告。
有股浓郁的中药味氤氲开来,在周围环绕。
“那她的伤,你有几分把握能治好?”是曹操特有的声音。
“卑职不敢妄言,只是情况恐怕不容乐观,毒已入骨,必须寻求解药缓之。吾等太医署鄙陋识薄,恕臣才疏学浅之罪,求司空再往江湖中另请高明,如此夫人方有痊愈的希望。”
言罢那太医往地上磕了几个头,曹操点头,允许他离开。
待太医走了,屋里重又陷入沉默。
她也不好再装睡下去,于是睁开眼睛,无言看了看他。
“醒了?”外面有侍女将药碗端过来,他伸手接过,望着她道,“太医令说你受的伤不轻,但必定是能安然无恙地痊愈。你还是赶紧把药喝了,若你不爱惜身体导致创伤复发,那孤再没闲工夫管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
说着,他指了指雕花桌上的小碗,轻拂自己衣摆上沾染的灰尘,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
阿笙望着他看似随意地做着一切,可眼眸时不时瞥向自己,被她捕捉到后又立刻转向别处,若无其事地要从床沿起身。
她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唤:“别走。”
两个字像是烟青色天空下忽然滴落的雨点,径直打在他心头,蓦地泛开圈圈涟漪,他骤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微微俯身盯住阿笙的脸。
“阿瞒。”她的嘴唇苍白如纸,吐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有些单薄,却声声坠落于心,“你为啥非得要这样待我?一直这样冷冷地疏离远拒,看见我伤神失落,难道你就会真的愉快么?”
肩上的伤被倏地牵动,她不禁抽了口凉气,眼神却一直倔强地注视着他看。
但真的是越来越摸不透他了。
从前的他纵然神秘难测,但终究在雾霭遮掩下还透出光芒,能让她窥探到些许内心深处。
可如今她生怕这缕光许久漂泊闪烁,最后会归于熄灭,到后来就再也看不清他的眼睛了。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话,“你——”字才出口,门外突然发出一声急匆匆的禀报,“司空大人,程昱程太守在书房求见,称有要事欲与您商议。”
他闻言回头望了阿笙一眼,却又一言不发,冷然转过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走出门外,消失在月色里。
强烈的失望顿时就如这阴郁沉沉的月光,凝重地笼罩在她心上,遮住了所有刚要透进来的星辰亮色。
她不禁赌气地闭上眼,悄悄扯起被褥呼呼装睡,假装自己毫不在乎,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屋子里瞬间没了生气,冷得在骨头里泛开萧瑟,炭火也无济于事,牙齿也被逼迫得直打颤。
她实在忍受不了了,也不顾外面凉风寒冷地打在身上,径直掀开被子坐起身,找绣鞋就要下床。
“夫人你受了重伤怎能乱动呢,还是赶快躺回床上休息吧,”她才要将脚塞进鞋里,绿漪刚好打了盆水踏进门槛,一见阿笙忙不迭要下床的模样当即就吓着了,赶紧放下手中的六瓣莲花铜盆,凑过来要把她扶回去。
嘴里又焦急地道:“您还是好生歇息着吧,否则司空又要怪罪奴婢了,说奴婢没照顾好您。”
阿笙蜷起双腿,在床上埋头抱膝,低低地叹气:
“绿漪,怎么办,我怎么总是在砸烂自己和他的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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