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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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直挺挺地躺倒在地,惹得另一个男子惊惧大叫,连连磕头,闭上双眼不敢看同伴的模样,嘴里“哇”得一口吐出腹中秽物,闻到血腥气后喉咙愈发作呕,顷刻面如土色。

“卞笨,这……这这……这怎么死人了啊,你们怎么闹出人命来了啊?”

外面动静闹这么大,饶是屋里的荀彧再懵懂,也忍不住抛下熏香凑过来看热闹。

见到地上横陈的尸首,他吃惊地睁大眼睛,顷刻面容“唰”一下发白,指着尸体错愕地询问阿笙,一副难以置信的讶异。

听到他不再理智却仍旧温和的声音,矮个男子明显呆了半晌,张开嘴巴震惊地盯向荀彧,“令……令君?!您怎么……”

“怎么还活着是不是”阿笙不耐烦地打断他,狠狠瞪着,“你是否也没想到,荀令君会这么福大命大从你那杯鸩酒手里捡了条命?”

“啊……”矮个男子闻言浑身一抖,鼻涕眼泪混合着流淌,唬得拼命在地上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哀求:“饶命啊夫人,饶命啊大人,此事小人也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啊!小人压根没想害令君,是令君自舍其身保了陛下,小人也着实没料到啊!何况袁绍和郭图以小人老小性命相威胁,小人不敢不听他们的话哪,小人愿招供一切小人知道的事情,只求大人们留条贱命!”

不多时,他的额头已渗出淋漓鲜血,和绽裂的碎肉夹杂在一起,逐渐模糊不辨。

“说吧,我只要听实话,再决定放不放你。”阿笙面无表情,点头示意他适可而止。

矮个男子如蒙大赦地停住,眼前已被血液糊了一片,他也顾不上擦,喘了口粗气道:“郭图逄纪向来做事周密防备,小人也实在不知袁氏安插在许都的其他眼线还有哪些人,但却晓得一件事——”

阿笙见他骤然停顿,似乎话中有话,斜睨了他一眼:“尽管说,把你知道的都供出来。”

“袁氏那些谋臣们早对荀令君心怀不满,听闻令君出身世家大族,原本在袁绍帐下出谋划策,没过多久便跟随曹司空,他们眼见着司空在令君的辅佐下势力日渐强盛,风头怕是不久后就要盖过袁绍,便早就打了令君的主意。幸得老天开眼让令君安然无事,不过小人唯恐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令君,小人见令君如今神智大不如前,怕是挡不住那些明枪暗箭哪!”

不知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只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述说时面色极为沉痛,全然是一副为荀彧着想的样子,看来确实是实话不假。

这时几个黑衣校卫把尸首抬了下去,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在地上蜿蜒,如蚯蚓弯弯曲曲映在眼底。

“荀彧横死,是天要丧曹贼,没有荀彧,许都必亡,曹贼必败,天命将尽归我袁冀州大人!”

阿笙静静地瞧着那具冰冷尸体,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神色陡然凝固,一股寒气彻骨,漫得心无边无际地下坠。

她情不自禁,慢慢地将视线转向右前方惊惧不已的荀彧。

像是头一回看到死人,他还是没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神,仍害怕地缩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唬死我了唬死我了。”

他推开窗户,试图将传进屋里的血腥味驱散,浅绯的海棠枝适时地斜逸错落至面前,粉雕玉琢的花蕊微微绽开,染红了他眼角的释然。

他抬起手腕似乎想摘一朵,但手指动了动,犹豫了几秒还是放了下来,终究是舍不得,只怔忡地盯着它望。

荀彧向来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就连不清醒时,也舍不得伤害身边事物哪怕半分。

她绝不会眼睁睁地袖手旁观,让这么好的男子陷于危险。

他自少时便心许天下安宁,忧劳百姓黎民,若他清醒如往常,必然不愿浑浑噩噩度过此生,阿笙纵然再怜惜他的身体,却也不敢违背。

她对荀令君一向心存三分敬畏,六分感激,还有一分年少至今的挂怀。

既非心悦,也无法窥探他内心那些滴水不漏决机天下的筹策,仅仅是对他一些浅薄的了解,已经足以了然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不在乎的又是什么。

但对于她自己来说,独独不想看到他无谓地丧命,尤其是死于小人之手。

“夫……夫人,小的能——”地上的矮个男人见她迟迟不语,以为她要变卦不肯释放自己,不禁畏缩地小声道。

阿笙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后瞪他一眼,向旁边站立不语的卢洪摆了摆手:“把他放了吧,留条活口好回去告知袁绍郭图,他们的阴谋我等已尽知,早做好了对策应付他们,最好劝他们及早收手莫再打许都的主意。”

“是是是——”矮个男人见她同意得这么爽快,不禁磕头如捣蒜,惊喜地叫出声。

好不容易捡了条命,他当即从地上一溜烟窜起来,腿都没打直就往外跑,只留下仓促的谢恩,“小人定当传达夫人之言,不辱使命!”

卢洪一干人也随即告辞,道声叨扰,转眼就迅疾不见了踪影。

阿笙想把荀彧扶回他的府邸,刚碰到他的手臂,他茫然地朝她眨眼,完全糊里糊涂,不知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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