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别(1 / 2)
骤而,一股眩晕像迷雾泛上太阳穴,迷迷糊糊间,一切意识都消失了。
就这样睡了过去。
“睡罢。”他稳稳接住朝后倒的阿笙,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自己帐中的榻上,目光黯淡,失神地凝视着她。
她的睡相一向不算优雅,甚至随意得毫无顾忌,墨黑的睫毛借着光在下眼睑上投射出浓密的阴影,拨乱望者的心跳。
——对不起。
你大概猜不到罢,我在茶里放了安神药,我猜只有睡眠,能让现在的你安静下来,不再想着离开我。
永远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他静下呼吸,眼神里透出失望与愧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额头、紧闭的眸、凝结汗滴的鼻梁与苍白的唇,面孔上的每一寸每一角都仿佛百看不厌,连原本急促的气息也不禁放慢。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上方,蜻蜓点水般离开,唇间的触感恍若发烫,而后抓住她瘦弱的手腕,贴近自己的胸口。
待这动作做完,他忍不住惊诧于自己的略显矫情,却并不自饰。
不禁哑然作笑,指腹抚过阿笙细腻的肌肤,冰凉与温热瞬间恰合,漾出微妙的触感。
好像那白皙的皮肤表面下,每分之间,都藏着一颗微弱跳动的心,扩张成他自己温热的血液。
他似乎能听到她的绝望与痛苦,在身体里涌起巨大的浪潮,骇啸着几欲迎面将他淹没,心脏顿时窒息得难以呼吸。
“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失望。”他低沉道,声音如黑夜孤独的自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心。”
“但你为何不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想我的感受,你为了荀彧,能毫不犹豫地以身挡箭,为了救他,竟对自己的性命没有半分顾惜——这教孤如何平静!一想到你能为他奋不顾身,把真心予他,孤便如百蝎噬身不得安稳。
那日孤一个人饮了半夜的闷酒,恰巧在夜半的晚宴上遇见邹氏那女子献媚,她在我面前弹了一曲子衿,我那时就想,好像很久也没有见你弹琴了……见她眸子像极了你,只是比你多了妖媚少了澄净,孤一时醉后满眼里都是你,也是由于心中不忿,才犯下如此大错,酿成现今这个结果。”
喃喃念了良久,这时帐外响起士兵的禀报声:“报司空,刘表援军已到,诸位将军正在大营等候司空。”
他起身披衣而起,望了熟睡的女子一眼,撩帘走出营帐,淹没在若隐若现的远处白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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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要去哪儿?”小厮见这位卞夫人刚起来就怒气冲冲地收拾东西,怯生生地问道。
”我不走干什么。”
“可是……司空让小的守着您,吩咐说让您不要乱走,叫您留下来,外面兵荒马乱的不安全。”小厮为难地瞅着她,低头说。
“没必要留了,他看我不悦,我也瞧他不快,何必徒增尴尬。”她打包行囊,把自己的衣裳和钱袋塞进去,系了个大大的结。
“可是……”那小厮为难地扯紧眉头,犹豫道,“您这一走了之,司空那……小人不好交代啊。”
阿笙头也不抬:“你直接跟他说,我知道他不想再见到我,现在我直接给他省了这个烦恼,不用他下命令,我自己会先走。”
收拾完东西,她头也不回就溜了出去,不给小厮阻拦的机会,坐上马车就示意马夫快行,任凭身后小厮在后面窘迫地叫喊:“夫人!”
一路马不停蹄,从星夜到白天,赶到了许都。
植儿刚见她回来,兴奋地把自己写的诗文塞到她手里,“娘,你看看,这都是儿子创作的,这篇是那日圆月之时有感而发,娘您觉得如何?”
她一看到儿子,心情也开朗了些许,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接过竹简,正打算摊开来看,刹那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
“夫人,夫人!”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侍婢打扮的女子,满头蓬乱,应是太过匆忙仓促,连衣装也未来得及整理。
一见到阿笙,她“砰”得跪地,一面口中高喊:“夫人,您在真的是太好了!霜公主她一直在找您!”
还没说罢,声音竟已哽咽得不成语句,强忍悲戚继续说:“公主……公主她意外早产,小公子好不容易生出来了,但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大夫说,她怕是……怕是挺不过去了!”
阿笙惊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愕然呆在原地:“你说……”
“她一直催奴婢找您,讲有话一定要跟您说,求您赶快过去瞧瞧她!”
她半拉半扯地攀住阿笙的衣摆,哭得满面是泪,跪在地上哀哀地啜泣。
阿笙赶忙把她拽起来,跟着往外跑去。
“霜!”一跨过内室的门槛,阿笙就迫不及待地冲床上的女子大叫,一刻也等不及,仿佛脚下有炽热的火堆在燃烧,急切地往那里跑去。
刺鼻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尽管已被侍女清洗干净,那股遗留在空气中的气味仍然钻进心肺里,搅动闻者的脑海。
流了这么多血,她怎么撑得住的啊……
难以抑制的酸涩顷刻化成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却怕霜霜看到了,还是掐紧大腿上的皮肉,强自忍耐着不哭。
霜霜倚在榻上听见了响动,不禁张开双眼,见是阿笙,憔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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