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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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步入张绣的地盘,阿笙就浑身不适,后背直冒冷汗。三年前的事情仍如鲠在喉,若不是想来试探贾诩的口风,她岂会再来这个让自己心有余悸的地方。

悄悄跟在刘晔为首的使臣之后,她也随众人入座。

“又见面了,卞夫人。”蛊惑的嗓音慢悠悠响起,似乎还泛着玩味的谑笑,却无意如一阵霹雳砸往她的心头,震得阿笙浑身一抖。头脑驱使着下意识后退几步,忍不住倒吸凉气。

颤巍巍抬眼,正对一双深紫色的妖异双眸,以及那张俊美却冷冽的面孔。

宛如冰山上的寒霜,明明神态淡然自若,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她颤了颤嘴唇没开口,看到微笑缓缓浮现在他的唇边,旁若无人地笑道:“许久不见,卞夫人还是这么美貌,一点都没变呢。”

他话说得莫名其妙,令她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额头青筋暴起,她很想把之前心里酝酿的恶语骂出口,但话到嘴边硬是忍住了——他现在不仅仅是贾诩,更代表着张绣,最重要的,是张绣及其兵马的支持。

脸颊抽了抽,阿笙只能把这口咽不下的气塞回心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怒目相对。

“今日张将军设宴,还望贵客们不嫌宛城敝地的俗物鄙陋,能够尽兴而归。”

他却像视而不见似的,甚至愉快地浅浅勾唇,微笑着将目光移开后环顾众人,扬手招呼大家坐下。

张绣也随即尽主人之谊示意侍仆端盘,率先斟了满满一壶酒,举杯邀饮:“张某在此先敬大家一杯!祝各位安乐福康,寿禄双全!”

然后一饮而尽,众人见状,连忙纷纷举起手中的青铜酒樽,哈哈笑道:“吾等也祝张将军与贾军师诸事顺遂,平安如意!”

宛城地方虽不大,厨子却一顶一的好,盐灼醉虾的手艺极其精妙,品来令人回味无穷。

于是阿笙暂且压抑心里闷闷的不快,专心吃起盘中美餐佳肴,不料正当她剥着虾时,冷不丁耳边窜进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卞夫人好兴致。”

手里的虾壳差点没抖掉,她惊慌地抬头望去,又正对贾诩那双暗紫水晶般的眼眸,深邃得令人一眼望不到底。

她努力克服心底涌起的恐惧与憎恶,镇定应道:“是。”

闻言他饶有兴致地眯眼:“这可是宛城最好的厨子所烹饪,在下特地为夫人指定的美味。”

“谢谢。”

他这是什么意思,知道自己很能吃吗?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在心里嗤笑一声,又看到他不急不慢地夹起盘中的鱼肉,边慢悠悠说:“夫人客气了,不过是在下应当做的罢了。”

天啊,还有能比这更尴尬的对话吗……阿笙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只能保持礼貌性微笑,机械地客气回道:“劳烦贾军师了。”

贾诩似乎摸透了她的心理活动,也没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交流,脸上微微一笑,随后牵过身后一个淡妆打扮的少女的手臂,像是跟她说了什么。

少女立刻会意,竟径直走到阿笙身旁弯腰见了个礼,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中低低道了声:“卞夫人好。”

阿笙不知道这少女举动为何,也不知她是谁,茫然间听到贾诩的介绍:“她是在下的小女儿,今年方才及笄,先来见过卞夫人。”

闻得此言,阿笙忍不住仔细打量了眼面前的少女,见她穿一身绯红锦缎襦裙,看上去亭亭玉立,修长的眉细如柳叶,一双杏眼泛着漂亮的深紫色,倒像极了贾诩。

想不到那样阴暗的人,居然有个如此清秀有礼的女儿,她不禁暗自感叹了会儿。

“你唤什么名字?”

少女恭敬地躬身,微微站起来,声音如檐角被风吹动的铃铛,清脆悦耳:“小女名唤荼靡,荼靡花的荼靡。”

“荼靡……好听的名字。”阿笙细细品味了番,再次情不自禁地观察着她的五官。

视线描摹她清晰柔和的脸庞轮廓,下巴虽尖却并不显纤弱,反而平添了特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泼。

她的两腮还缀着浅淡笑靥,如桃花般的色泽动人而天真,笑起来很好看。

阿笙不由得也回以微笑:“真漂亮。”

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何贾诩要给女儿起个这样的名字——荼靡虽美,然而开到荼靡花事便已是暮春,再烂漫再盛放也不过是眨眼云烟,一切短暂如昙花罢了。

“谢卞夫人夸赞。”荼靡谦恭地俯身道谢,眼里闪过被夸奖后的兴奋,阿笙不禁一笑,幸好她没遗传到父亲的深渊城府,还是如此单纯真挚,姑娘的娇憨是世上最可爱的美好。

“你母亲呢?”

“家母身体一直抱恙,听大夫的嘱咐正在家养病,故而无法出来见客,还望夫人见谅。”

阿笙连忙摇头:“无妨无妨,实是我冒犯了才对。令堂可是凉州人氏,与贾诩……不,贾军师一样?”

荼靡应了声“是”,虽不明白她问这个是何意,但还是敛衽回答:“家母与家父皆是凉州人氏,外祖家与父亲府邸相隔不过半里。”

“这样啊……”阿笙遗憾地叹口气,“西凉女儿果然出美人。那你父亲与母亲年少结发至今,想必应该很恩爱吧?”

“小女自出生时便与母亲生活在一起,在十岁之前从未见过父亲。五年前,父亲才把我们接到这里来,他对我很好,对母亲却一直很冷淡,我问母亲为什么,她却只是沉默不肯和我多说,小女便想……这一切怕是都有缘故的罢。”

到底是女孩心性,没有半点遮掩地把塞在心底的不满向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脱口而出,眼眶却偷偷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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