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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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刚笑说,那边门外便传来匆忙的禀报声:“司空,郭祭酒说要见您,已在书房等候您片刻了。”

“孤马上过去。”曹操闻报,立即从斜仰的姿势中坐起身,欠了欠腰,也不整理有些凌乱的发冠,就这么直接披了件长袍走出去,并不顾忌让郭嘉看见自己平日的随意。

临走前他突然转身,狭长的眼半眯,朝阿笙呵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夫人猜猜,奉孝会因为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我猜不出来,但必不会是不好的事。”

“夫人以为什么是好事呢?”

阿笙揉了揉困倦的眼皮,打了个呵欠:“你快去吧,郭祭酒该等急了,你立刻去见他就是件最大的好事。”

曹操没再追问,也不存心逗她,伸手揉了把她乌黑柔软的发顶:“为夫告辞。”

“等等。”正当他的背影将消失在门外,她突然站起身,案几因被猛地推开而发出不小的声响,桌上的镂空瓷釉花瓶抖了抖。

曹操有些困惑地转过身,询问的视线看向她。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在你身后。”她站在原地,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像瀑布之下蕴了汪明澈清亮的潭水。

花瓶底这时才立稳当,总算停止了一下又一下的摇晃,勾出的海棠树枝鲜艳灼热,蔓延开绯红与水绿交织的色泽。

“不用有顾虑与忌惮,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郭奉孝与你是绝对的同心,值得你交付所有的信任与尊重,言听计从自古便是明主之智。”

她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干脆到此为止闭了嘴,安静地坐回原位。

她知道自己在心里想说而未说的话,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果然,阿笙听见他停了一瞬,说:“孤不会让你失望。”

曹操走近书房,看见宽大的两架屏风间,郭嘉正意态闲闲地站在书屉旁翻书看,似乎很有兴致,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目光滑过之间嘴角竟情不自禁勾起。

“小郭军师好兴致。”曹操过了半晌才踏进门槛,忍不住笑起来,尽量放轻脚步走近他身边。

郭嘉本是看得专心,一听这个新称呼陡然一动,倏地合上手中书卷抬眼望向曹操,唇边那抹笑愈发弯起,像一枚清冷而绚烂的新月:“主公怎的这般唤嘉,倒着实有些不习惯。”

这枚新月棱角并不分明,却仿佛被烟雾遮掩般柔和朦胧,勾画出年轻的戏谑。

“奉孝年纪比孤小,姓郭,又是孤的军师,可不是小郭军师么?”他其实纯粹觉得这么唤是亲切与熟稔,可又顾虑郭嘉会少领会个中况味,便开玩笑般拆字来解释,手习惯性地搭上他的肩。

“嘉年纪也不小了。”郭嘉的眼笑得如弯弯明月,有清溪顺流而绕,“早不是二十岁的小少年了。”

时间过得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快。他们都清楚这个事实,却都故意忽略不去提起。

因为一旦挑明,便意味着不可阻滞的老去与无法挽回的告别,当下的陪伴就如在锋利的刀尖舔舐蜜糖,虽难忘亦折磨。

曹操连忙转移话头,视线转往他手中握着的书简:“奉孝在看什么稗史闲书,这般入迷?让孤瞧瞧。”

“《山海经》,别的看多了,偶尔翻翻这本倒别有意趣。”

曹操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过去,目光触到左上角一副图画,依稀描了一只奇形怪状的鸟,羽毛却华丽得晃眼,并非是寻常之物。

“这是什么?孤此前竟从未见过。”

“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服之使人不魇,又可以御凶。”郭嘉细细地念着,语调里像揉了团山间荡漾着的清爽的溪流。

曹操凑过去瞥了一眼,意会地笑起来:“能解人梦魇的鸟,可真是新奇,是孤见识短浅了。”

“那容嘉擅自相问,主公的鵸鵌又在何处?”

“不拘是何,但凡能为孤解袁本初此魇的人物,皆为孤之鵸鵌。”

他这话意有所指,郭嘉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主公眼底星辰辉映的笑意,故意不去应他的话锋,手腕一动,倚天剑的光芒猝不及防地静悄悄映入人眼。

满室的角落刹那皆被照得明亮,剑锋如镜反射出郭嘉那双细长慧黠的双眸,曲曲绕绕,当真是一弯好醇酒。若非常人,恐怕早晚得醉倒在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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