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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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去几乎没多久,建安十二年的春天便到了。

荆州刘表病逝,其妻宗族扶少子刘琮为主。

曹操下令南取荆襄,将士们皆奉命备战,打造大量樯橹战船,此刻离天下大定的距离似乎只差那唾手可得的一步。

所有人皆士气高涨,只有那些为数不多忠于汉帝的臣子们面色晦暗,不愿看到曹操的胜利。

因为他们知道,他得尽天下江山的那一天,便是大汉的末日,可又不知如何阻拦它的来临。

一直到曹操出发离开许都,阿笙也没见到过他。

他终日待在朝廷与自己的霸府中,从未回来过一次,即使阿笙外出不小心遇到他的车马,也会自行避开,隐没在人群中,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临行前他任命曹丕为五官中郎将,留在许都代行丞相事,相当于把自己的内政腹背尽数交给了他。

阿笙清楚自己与他之间的龃龉不可调和,也早不想去作那无谓的辩解,她想既然并非真心,自己又何必去费那无用口舌。

更何况他的猜忌与怀疑都如大树般根深蒂固,又岂是一朝解释所能清除,强行争吵怕只会让两人本就堪堪的关系变得更恶劣,到头来,还不如维持个心照不宣的冷漠,也至少算是相安无事。

阿笙猜不到曹操对自己究竟还剩几分信任,但幸好他还信一个子桓,舍得把如此重任付与他,亦是对自己这位次子的肯定。

只是熊儿的病愈发严重了。他自小身体就极不好,一年有半年时间都是卧病在床,四方求了医者也无法治愈,皆说这是自出生起就有的宿疾沉疴,怕是这辈子也找不到能医治的办法。

由于生病他也找不到玩伴,绿漪讲的那些故事他也早就听了无数遍,其他几个哥哥都年长他许多,唯有一个郭奕愿意和他说笑,将海内发生的大事说与他听。

当年郭嘉离去,阿笙遵守了对他的承诺,曹操派人将郭奕接入府中后,她便请了和当初子桓一模一样的先生去教他学文,亦要求他练剑习武,样样不落。

也告诉他,他的父亲曾经是如何谋略无双运筹帷幄,青年意气间翻手便是一座山河。

“那我也要做和爹一样的人。”郭奕听后眼里闪烁明亮的光,向往地看向窗外远处,一如当年的郭嘉,都喜欢遥望天边的熹微山光水色,像是怀抱纵情千里的愿望的飞鸟。

“你父亲生前和你娘亲一样,都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至于建功立业,其实在他们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愿你能诸事遂意,随心处世。”

阿笙看见他点头,面前这位挺拔出群的少年有着和故去的父亲相近的脸,举止间更如同后者的复刻,眸子虽是清冷,待人却极是谦和有礼。

她突然挂念起曹丕,不知他此刻初担大任之时,是否也会如此令属下与臣子挑不出错。

想到儿子,她唤管家备了辆马车,一路到了相署停下。

门口侍卫抬眼见是她,慌忙皆垂下头去,视线战战兢兢地投在地上,弯腰齐声:“见过卞夫人。”

她展袖示意他们起身,随即踏入门槛。

今日应是休沐之期,一眼望去只有两个人在署中。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色有些灰暗,所以屋内燃了几枝烛火,闲闲地点亮微弱的光。

曹丕正伏案写着什么,一闻脚步声抬头见是她,连忙站起来恭顺道:“母亲怎的来了,儿最近在处理军粮的事,有了空闲就去相府拜见您。”

阿笙摇头:“我知子桓你公事繁忙,无暇回府来见我,所以母亲才来看看你。”

她朝边上成堆的公文简牍扫了一眼,见早已堆积成山,不禁叹气:“着实是辛苦,但你也不要太过劳累,夜里睡得早些,我再让这里膳房给你熬些骨汤。”

曹丕忙道:“儿多谢母亲关心。”说着拿起桌角一份书信呈给她,低首说:“这是父相派人送来的前线战报,言道刘琮望风而降,荆襄诸郡尽收囊中矣。”

她闻言沉默了会儿,一时未开口出声。

曹丕听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笑意不禁僵住,忍不住问:“母亲难道不为父相高兴吗?”

“高兴,我自然高兴。”她笑了声,若无其事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你又怎会知道,他离天下越近,我们只会愈发形同陌路。他的野心,只会让他更自私更多疑,把我逼得越走越远,到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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