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1 / 2)
“令君?”阿笙有些惊讶,不由自主从地上直起身。
不远处有一枚残破的瓷片,轮廓清晰,在清晨熹微的日光下格外晃眼。
她不知这是什么,正欲伸手去拾,却被侍卫抢先一步捡起来:“夫人,让属下收拾便可。”
曹操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着痕迹,“是。能救子建的人,只有荀彧。”
见她不解,他用角落的简牍重重地敲了敲桌案:“只需荀彧一份为子建求情的奏疏,子建即可得活。他是汉帝如今最有力的倚仗,只要他肯求情,再不会有人敢弹劾孤徇私枉法包庇子建。”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令君可愿意?”
听见这句问语,他情不自禁呵了一个笑,“荀彧早已与孤疏远,想来离最终决裂那日也终究不远了,又如何愿意顺孤心意。”
虽然早有预料,可被他如此从容地吐露真相,阿笙还是怔在了原地。
一面掩饰慌乱,她开始实施自我安慰:“是你多虑了。”
“孤多虑?”闻言,他半是嘲讽地笑起来,“孤倒希望确实是多虑。不过荀彧向来很听你的话,你去向他求一求,他应该不会吝啬保住你儿子的命。”
他的话半真半假,她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他是讥诮还是实意,不过事到如今,也管不得他到底是何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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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换上男装,披了条黑色斗篷,沿僻静小路徒步潜向荀府。
“阿……卞夫人?”老管家起初不认得面前男装女子是谁,待看清楚面庞后慌忙改了口,随即躬身作礼问,“卞夫人可是来见家主?”
这位老管家年事已高,在荀府里过了大半辈子,仍依稀记得阿笙原来的面孔。
她摘下帷帽,亦敬重地颔首回礼,“冒昧欲拜见令君,不知此刻令君可在府中?”
“家主近来一直在府里,老朽这就为您通报,还请卞夫人于此稍作等候。”
“麻烦您了。”管家应声离开,随即蹒跚着消失在傍晚的暮色里。
“夫人,给些钱吧,我等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行行好吧夫人,您看上去这么高贵,施舍点钱救救我的孩儿吧,他真的躺在床上快病死了……”
她正站在外面安静等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行衣衫褴褛的乞讨者,一面哭喊着,不由分说地就朝她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群人俱是风霜满脸,明显因为长期饥饿而面黄肌瘦,就连说话亦是病恹恹的模样。
她忙要掏出荷包,不提防几名个子才到腰际的小孩子又奔过来,更是声泪俱下地扯住她的手臂,嘴里哀哀抽泣。
“我们都穷得没饭吃,夫人您好人做到底,也施舍我们些吧。”
这些孩子纠缠不休地哭闹,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身大有一副不给就不走的架势。阿笙本身也容易心软,当下忙不迭点头应允,往他们摊在自己面前的手心里各放了点铢钱。
没一会儿钱袋就被瓜分得一文不剩,阿笙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些人见状,纷纷鞠躬弯腰,一个劲地朝她道谢:“夫人您真是好人哪!您好人有好报,一定能一辈子平安顺遂的。”
阿笙刚要回谢,身后陡然传来管家的喊声:“卞夫人!”
她转身,看见管家手里捧着一卷被束好的竹简,朝她面带歉意地走过来。
阿笙赶忙迎上去,他将那竹简递到她手中,边说:“家主说他知道您的来意,言道您不必见他,并让老朽把夫人所要的东西给您。”
“他可还说了什么?”语气不自觉染了几分失望。
老管家摇摇头:“家主此外别无他言。”
阿笙将奏疏攥在怀里,手掌摩挲过竹简略显粗粝的表层,他的指痕像是还未抹去,仍印在那些尚未干透的墨迹背面。
“他果然还是什么都知道。”良久她突然叹了一句。
视线里老管家的眼底倏然涌起山雨欲来的愁思,眉间缠绕无尽忧虑,浑浊的双目望着她张了张口,却又倏而闭起来,一时竟是欲言又止。
阿笙察觉了他的异样,心知这老管家必是有话要言明,于是诚挚道:“老先生有话不妨直接告知我,我自小受您照顾,有什么我能帮您的,你只管提出便可。”
“并非是老朽自己的私事。”他闭上眼,忽地敛衽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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