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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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更清楚他的时日已经没有多久了。

她若不是现代人,或许还不用承受这么多难言的遗憾和痛苦,可偏偏史书上详细地记载着他的寿命,强迫她不得不正视这个既定的事实。

她怕这次将是和他的告别。

一路行至洛阳宫门外,守卫见是一位头戴白纱的陌生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农民,当即持戟拦下:“去去去,汝等何人,竟敢擅闯宫殿?”

“我是医官,特来为魏王诊治。”卞笙将白纱揭起,露出自己的面孔,找了个托词。

守卫不认得她,当即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她几眼,重复问了遍:“医官?”

“是。”

“可我怎么此前从未见过你。”

守卫刚欲出言斥退,冷不丁见面前的女子举起手中令牌,沉沉道:“此乃魏王亲令,见此令如见魏王,所过关口皆不得阻拦。”

“魏王亲令?”他不禁瞪大眼睛,虽是从没看到过这个所谓的庇佑令牌,但一时也不好断定真假,自是不敢再阻碍这个奇怪的女子。

“你且稍等,待我向魏王禀告。”

他接过她手中令牌,捧着它匆匆跑向大殿,双膝跪下后俯伏于地,战战兢兢奏道:“禀魏王,刚才有一女子求见您,说是来为您诊治的医官,并给了小的这一令牌。”

守卫刚想将此令献上,手捧着它举过头顶,胆怯地等待魏王的回应。

见殿上许久不应,守卫颤抖着抬首,却发现他已不见了。

门外,卞笙正等着守卫回来给自己答复,看见地上一块块圆砖的整齐纹路,像是九月的木槿,形状漂亮亦繁复。

她刚蹲下来想去察看,猛地听见不远处唤了一声:

“你来了。”

身体震了一瞬,她起初有些愣怔,随即回过神后缓慢站起身。

目光中曹操就站在那里,看到她后,有些黯淡的眼眸重新掠起过去明亮的神采。

就像那天边星辰,夜色下仍旧熠熠闪烁。

她终于又见到了这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与记忆逐渐契合,化成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抑制不住地淌下来。想说话,张了张嘴却硬生生被眼泪憋回去,喉咙里堵得像塞了团棉花。

“孤等了你整整十年。”他说,“孤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

他伸手擦拭她的泪,近乎眷恋地看着卞笙,攥紧她的手,缓缓微笑道:“幸好,孤终于来得及见你一面了。”

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强行深吸了几口气,哽咽着唤他:“阿瞒……”

“孤告诉他们,孤的王后沉醉修道隔绝尘世,所以你这十年来从未露面。”

“王后?”她有些疑惑。

“阿笙,你现在是大魏的王后。”他叹息道,“可惜,孤看不到你头戴凤冠的样子了,真想好好看看。”

卞笙心中顿时涌起无数难言的情绪,一时也辨不清楚,只化作沉沉低语:“阿瞒……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我真的怕自己担不起这顶凤冠,怕辜负了你的好意。”

“你担得起,”他制止她继续说下去,重复地道,“且只有你卞笙担得起。孤的王后只能是你,这是孤曾经答应你的承诺。”

“我不要!我不要做什么王后,天下至大,我只愿守着一个魏王,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他无奈地弯唇微笑,将她散乱的鬓发撩至脑后,语调不由得极轻:“孤何尝不想和你共度剩下的时日,可孤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没多久可活。”

“孤死后,必定有许多居心叵测之人试图搅动朝局,乱孤河山。子桓毕竟年轻,孤怕初登位的君主镇不住那些各怀心思的臣子,所以此事孤只能拜托你。”

迎上他恳切的眼睛,她努力憋住眼泪,朝他点点头:“你说。”

他顿了顿,随后道:“等孤的死讯一旦传至邺城,你就以你身为太后的名义下懿旨,立世子曹丕为魏王,命他即刻登位。”

“死讯”二字本是如此沉重,却被他这般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可这事关大魏国运,你却就这么托付给了我,我怕自己难以达成你的期待,白白让你失望。”

“你将是大魏的太后。”他温柔地注视她,“你若害怕,谁来撑起孤用一世得来的江山?”

“我知道,我会尽量完成。”她低声应答,然而他说自己将是太后。

多么陌生的词语,曾经遥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今日却被冠在自己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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