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不断劝慰的二姐姐(1 / 2)
稍间的妆台上摆着一直青玉的宽口瓶,里头供着一丛枝条修剪精致的栀子花,雪白的花朵大捧大捧的开得热烈,片片洁白的花瓣如锦云紧紧相拥,最外的一层花瓣依旧呈了倒瓣莲花的样子,花心却依然被紧紧包裹着,倒挂的花瓣边缘有微微发黄的迹象,却依旧散发着浓郁清冽的香气,并着屋中冰雕的凉意,闻着越发的清新欲醉。
沈焆灵伏在软塌上哭的伤心不已,丫头们如何劝也无用,只能着急的瞧着,这样的凄凄悲伤的气氛里,丫头们相顾无言的久了,仿佛人也要变成花叶里的一片。
苏氏得了消息匆匆从角门进了衡华苑,遣退了左右,叹息着抱起了依然戚戚沥沥不停的女儿,温柔的给他擦着眼泪,轻声说道:“姨娘和你说过,不要和大姑娘起冲突,忍一忍便过了,如今反叫她捏着话柄一顿反咬。”
沈焆灵窝在苏氏的怀里,哭的双眼通红,长翘的睫毛还沾着莹莹泪水,随着抽气的动作而微微颤抖着,眸光雾雾的看着苏氏,楚楚可怜的咬了咬唇瓣,泪水再次滚滚而下。
凄凄然若杏花沾雨,道:“实是大姐姐太过分,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刺我一下,平日我都忍了的,只是今日尤是过分,还说我便是嫡女了,也比不得三妹妹尊贵,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生下的下贱东西,凭什么来讥讽我!我、我便是忍不下这口气。”
“住口!”苏氏拧眉一喝,忙是把门窗都掩的严实些,“姑娘也太不懂事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么!她是下贱东西,你将你父亲置于何地!”
沈焆灵瞧着生母凌厉神色,楞了一下,有怯怯之色浮在面上。
苏氏无奈的微叹了一声,怜惜的抚着女儿娇柔的面颊,最后还是决定仔细为她解释,放柔了语调道:“姨娘只能做继室,继室的孩儿如何比得嫡妻的,更何况三姑娘的外家是礼亲王府,永安侯府更是比不得,姨娘与你说过,你与三姑娘没有利益冲突,只需与她做好姐妹便是,姑娘何苦为着这点子小事就被大姑娘起激了起来。”
沈焆灵绞着帕子,想说什么,苏氏微微压了压她的手,制止了她,继续道:“从前都是庶女,大姑娘是长女,压你一头,自然相安无事,只是如今眼看着你的身份就要贵重起来,她自是要不忿的。”
沈焆灵气呼呼的甩了甩绣着海棠花的帕子,愤愤然道:“那是她外家无用,也怪得我么!”末了,小心翼翼的道,“以后我不会乱说的。”
自己生的女儿苏氏还是知道的,必是她表现的太过得意了,才引的沈煊慧处处针对,女儿才情好样貌佳,偏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便要时时叮嘱,才能压得住骄傲的性子。
“唉,好孩子。”苏氏微微一叹,神色肃肃道,“你要知道这样的话落在旁人耳朵里,便是要给人说一句不容姐妹的气量狭小,这样是要坏了名声的。你也不要拿姨娘管家的事儿去刺她。到底姨娘才管家不久,上头还有老太太镇着盯着,不可做的过了,若是叫你父亲和老太太生了厌弃,便是你外祖家再得力,也是使不出力来的。”
沈焆灵咬了咬唇瓣,“我会注意的,不叫姨娘为难。上回姨娘与我说过,我已经尽力避开她了,可是、可是……”
想起徐惟,沈焆灵面色绯红起来,昨日她与徐公子聊诗词,那般投契,偏她不识趣,几番插话,想要引徐公子的注意,真真是太可恶了。
苏氏微微沉下面色,“忍不下也得忍。”
“我!我……”沈焆灵微直了直身子,尤是不甘的愤愤,却在苏氏微沉坚决的目光中软了下来,讪讪道:“女儿晓得了,会忍下的。”
苏氏耐心道:“姑娘只当还是从前,伏低做小些,尤其后日起就要开始听学,世家公子姑娘面前更不能落了别人口舌。”瞧着女儿微红的面色,花朵般娇艳,不禁放柔了神色,“姑娘得想着以后。”
沈焆灵忽的想起方才与沈灼华的谈话,心中欣喜,笑了起来,说道:“不过后来我试探三妹妹的时候,也听得出来,三妹妹对于姨娘扶立的事情没什么不肯的。”
苏氏满意的点点头,“好歹三姑娘还记得我当年衣不解带的一番辛苦照顾。”
沈焆灵扯了扯帕子,生生将海棠花样扯的扭曲起来,气愤道:“若不是大姐姐中途又折回,恐怕事情早就成了,但凡姨娘的事情过了明路,父亲和祖父祖母想反悔也是难了。方才姨娘是没有听到,大姐姐说话有多么难听又刻薄,半点情面都不留。”她将煊慧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真真是讨人厌,倒连累姨娘挨了那些难听话,还叫下人听了笑话去。”
苏氏不甚在意,“姨娘吃下亏倒没什么。”一抹幽光自眼底划过,“大姑娘叫老太太敲打了几回,如今竟也难对付起来。”
从前随她一挑拨就去找沈灼华麻烦,如今回过神来却处处寻她晦气,沈焆灵哼了哼,咬牙道:“大姐姐嘴巴恶毒的很,也亏得三妹妹总能忍得下她。”
苏氏轻轻的一笑,目光深远,“三姑娘是个利害的。”
“三妹妹?”沈焆灵疑问的看向苏氏,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她就会讨老太太欢心而已,学问不好,女红也不行,镇日里懒散的很。丧母嫡女,如今又坏了眼睛,也不过是废人……”刻薄的话她说的顺嘴,睹见苏氏脸色沉下气立马住了嘴,“女儿、女儿说错话了。是三妹妹可怜,招人怜惜。”
苏氏低头看着女儿,颇有些头痛,“能把盛老先生请回来就是本事,能得老太太如此疼爱更是本事。”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哄着她静下心来,“她让严厉进学堂听学,给了严厉脸面,便是给了严忠一家子体面,世家之中哪家奴才有此殊荣?如此,严忠一家子岂不是对三姑娘感恩戴德?将来即便老太太不在北燕,又换我当家,严忠都会为她周全。三姑娘事事懒怠,不争不抢,不是她不聪明,而是她太聪明了,她如今这样,你们谁会想着去折腾她呢?她便比姑娘能忍许多了。”
沈焆灵张了张嘴,从前从未细想过,如今听来还真是惊讶的不行,大哥哥和三弟弟喜欢她,四妹妹也爱跟着她,大姐姐虽没怎么亲热,却也从不与她为难,有祖母庇护,有盛老先生引为小友,还有严忠一家周全,当真是境遇比谁都好。
三妹妹还比她小了三岁,心思竟如此长远,果然不可小觑。
她呐呐道:“三妹妹果然好谋算,真是看不出来。我想里头也有着老太太的提点吧,否则,她才多大,哪能想的这样多。”
“老太太这是在教她如何驭下,待姨娘扶立后,也得带着你一道管家,家宅里头的弯弯绕绕多了。”苏氏点了点头,又深深一叹,若是二姑娘也能有如此心思手段,她便也能放心些了,“好在她对咱们没有恶意,所以姑娘更不能得罪三姑娘,好好与她做姐妹,自有姑娘的好处。不然,光是她一句话怕也是让你祖母和父亲心里对咱们不痛快了。”
沈焆灵此刻深以为然,忙是应道:“嗳,我晓得了。”
苏氏忽又问道:“姑娘觉着徐惟徐公子如何?”
沈焆灵立马又红了娇嫩的脸,宛若芍药白玉透红的娇柔,娇羞着不依道:“姨娘、说什么呢!”
苏氏慈爱的看着女儿,温柔道:“你舅舅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一切,尽管放心,你的前程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加锦绣无限。”
若沈灼华在,便晓得苏氏指的是徐惟害徐悦,顶了世子之位的事,他日徐惟继承国公之位,沈焆灵便是国公夫人,可不是尊贵无双么!
沈焆灵娇柔可怜的面色无限惊喜,雾蒙蒙的美眸亮了起来,不敢置信道:“我、徐公子、当真吗?姨娘,当真?”
“姨娘何时骗过你?”微扬了秀丽的眉尖,苏氏又笑着说道:“只是需要你做一件事。”
沈焆灵捧着砰砰狂跳的心口,嘴角含春,心中的羞赧与兴奋几欲倾泄而出,“什么事?姨娘说便是。”
苏氏瞧她一脸娇羞,笑了笑说道:“徐公子若在三姑娘面前提及六皇子,你配合着点。”
沈焆灵一惊,敛了笑意,“六皇子?六皇子要娶三妹妹?”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沈灼华是正经嫡女,又有礼亲王府做外家,所以就能配皇子么,若是没有礼亲王府,她又算什么呢?
苏氏抱着沈焆灵嘴角微弯,笑的温柔,目光瞧着矮几上的描金的茶盏,眼底是几不可查的阴冷。
天光疏落,空气沉闷,沉积云拖拖断断的布满了天空,接连月余未曾下雨的北燕土地干涸的厉害,庄稼眼见着便要委顿下去。闷雷阵阵了数日,好容易下起了雨来,却只是纷纷漫漫如银线蚕丝,若被庙宇常年焚香,不过是在屋顶拢了一层朦胧。
天色灰蒙蒙,雨丝缠绵逶迤在天空中,将无边的天地纠缠在一处难以分开。秋水撑着一把杏色的描了一枝红梅横生的伞送灼华去典正居上课。细语在伞面积的久了,凝在了一处,一滴一滴缓缓的滚落下来,落在地面上,瞬间便被吸收了进去,瞧不见半点影子。
转眼里,三日过去,学堂里布置妥当。
站在典正居门前,知了在沉闷的空气里声声的嚷着,灼华仰头望天,战争啊战争,即将开始了!
讲习间做了大改动,原本座位是零零散散的,老先生与她们坐的极近,所以一出手总能准确的把纸团砸上她的脑袋。
如今老先生的讲台在三级台阶之上,离第一排的座位足有半仗的距离,下头左右各两排,一人一座,每排四个座位,共十六个位置,中间是极为宽阔的走道,老先生若是讲到兴头处,还能下来走走。
这会儿只来了她和烺云、严厉,和兄长相互问了安,沈灼华找到窗边的老位置坐下,秋水和倚楼放下笔墨纸砚便退了出去。
讲习室里的各个角落及宽阔的走道上早早备下了几个硕大的冰缸子,幽幽的散发着凉意,坐在蒙了素影纱的靠窗位置倒也不甚炎热。
灼华才坐下,严厉便悄么声的凑了过来,盘腿坐在桌盘,神情十分激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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