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清风（1 / 2）

第一章。

指挥天界军阻挡了卡勒特的猛烈攻击的最高祭司贝莲娜离开了这个世界。天界的百姓们还没来得及修复卡勒特造成的损伤，又得承受更大的悲痛。

越来越多的人穿上丧服，处处都能听到失去亲人般的痛哭声。但是，天界的首脑层不能沉浸在悲痛中，必须尽快填补贝莲娜的空缺。天界的最高祭司一向都是依照前一任祭司的遗言继承，还要举行华丽的继承仪式，要是在以往，现在早就在忙碌地进行仪式了。然而，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

佩德拉·诺依曼：贝莲娜大人去世已经有十天了。现在差不多该准备艾丽婕大人的继承仪式了。就算是为了尽快修复战争的损伤，也不能长时间让最高祭司的位置空着啊。

安迪·维恩：您的话有道理……但是，请再等一等。

佩德拉·诺依曼：维恩公，事已至此，还有等待的必要吗？贝莲娜大人明确指名自己的继承者就是她。难道你想无视贝雷安大人的旨意？

听到诺依曼多少有些急躁的逼问，维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安迪·维恩：谁说要无视了？我只是想说，现在大家都忙着收拾战争的残局，这种时候一个小小的少女恐怕难以担当大任。她虽然聪明，但在这个年纪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并不窄小的会议室被一声叹息填满了。这个位置太重要了，一刻都不能空缺。但是，在平常人家出生长大的小孩又能做什么呢？

佩德拉·诺依曼：……但是，谁也不能替代这个位置。

泰拉萨·修兹：最高祭司……这种时期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物吗？

安迪·维恩：你是什么意思？

泰拉萨·修兹：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邪恶的卡勒特大肆入侵皇都时的情景。战争中所需要的，并不是祭司的能力。

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更谨慎的场合中，修兹赤裸裸地表达不满，这番话顿时令会议室充满了紧张气氛。

佩德拉·诺依曼：难道贝莲娜大人对抗击卡勒特毫无作用吗？战争刚打响，她就亲自率领先锋队建立了赫赫战功，还把敌人赶到了无法地带，不是吗！

泰拉萨·修兹：没错，她的确是优秀的‘指挥官’。

年轻的尤尔根：好了好了，大家请冷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也都有充分讨论的价值，但是，现在首先该做的应该是好好筹备葬礼吧。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尤尔根家族的掌门人纳维罗·尤尔根的这番话令气氛缓和了下来。虽然除了一个人之外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是各自家族的代表，但没有一个人拥有足以决定此事的重大发言权。但是，尤尔根并没有说穿自己的意思，只是让会议室的激烈氛围镇静下来而已。

年轻的尤尔根：艾丽婕年纪还小，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吵吵嚷嚷，令她感到不安。这件事以后再讨论吧。

安迪·维恩：尤尔根阁下说的没错，那我就先……

泰拉萨·修兹：我也先告辞了。

年轻的尤尔根：呼，说了这么多啊。虽然早就想到会这样，但没想到会这么累。哎呀，在将军面前我可没资格喊累。你还好吧，将军？战场上的劳累应该还没完全恢复吧。

杰克特：我没事。

贵族们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尤尔根和大将军鹰眼杰克特。贝莲娜去世之后，杰克特坐上了天界的最高司令官的位置，然而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骄傲和喜悦。无法地带出身的人中，从没有人能像他一样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贝莲娜带他来皇都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预测这个乡巴佬肯定很快就会栽跟头。然而，这个被叫做“鹰眼”的男人对这些诋毁毫不在意，他一路长驱直入，最后登上了军人生涯的顶峰。应该如何掌控这个男人呢……虽然尤尔根对一句话就能左右性命的险恶政治界了如指掌，但他也摸不透杰克特的想法。

年轻的尤尔根：说起来真遗憾啊，贝莲娜大人应该很想看到将军的就任仪式吧。

杰克特：不，我反而很庆幸没有喧闹花哨的就任仪式之类的东西污染她的眼睛。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杰克特以军人的口气生硬地回答完，就站起了身。尤尔根好脾气地跟了过去。

年轻的尤尔根：啊，您是要回司令部吧？我正好跟您同方向，我们一起走吧。天气真好啊，能在这么好的天气里欣赏美丽的庭院，这都是托了贝莲娜大人和将军的福啊。

杰克特：将士们比我更辛苦。

年轻的尤尔根：哈哈，您不用太谦虚。我们的士兵的确是英勇抗敌，但这也是因为他们有优秀的指挥……

原本大步前进的杰克特突然停住了脚步。

杰克特：尤尔根阁下，您有话就直说吧，恕我愚钝，我并不熟悉贵族们优雅的说话方式。

年轻的尤尔根：并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说乌云消散、阳光照耀，这样的天气真美好。

杰克特：时候到了乌云自然会散去，没必要着急，也没必要硬是掀起什么风浪。

两人说的虽然是天气，但绝非仅仅是天气。嗅觉敏锐的人、想在这修罗场般的争斗中活下来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尤尔根的话中隐含的意思。然而，一辈子都在战场上度过的杰克特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变化，令人读不出他的情绪。他只是用蕴含着不耐烦但又不失礼数的语气简单地回答道。尤尔根点了点头。

年轻的尤尔根：原来如此。将军，我得往这边走了，那么下次再会吧。希望下次能向您讨教几招。

杰克特：再会。

终于能摆脱麻烦的家伙了，杰克特的声音中蕴藏着细微的解放感。而尤尔根对杰克特则是愈发看不透了。

第二章

贝莲娜死后第十五天。杰克特让随行人员全部退下，走到少女的房间前，郑重地敲了敲门。

杰克特：艾丽婕，我是杰克特。我可以进来吗？

幼时的艾丽婕：好的，请稍等。

深古铜色的门静静地打开了。个子差不多才到将军腰部的小少女仰着脖子，脸上的表情完全是表演课上最优秀的“紧张表情”的范本。

幼时的艾丽婕：你好，将军。您今天不需要训练吗？

杰克特：之前开枪开了太多次，手指有点抽筋。有时候也要让手指休息一下。

幼时的艾丽婕：嗯？酬金？练枪还要酬金？

杰克特：哈哈，不是酬金。我是说抽筋，就是肌肉突然收缩，动也动不了，肌肉僵硬疼痛的情况。

幼时的艾丽婕：唉，没意思。

杰克特：贝莲娜去世后，你恐怕很不好受吧，所以我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幼时的艾丽婕：……我想回家。

艾丽婕的声音低低的，小孩子想家的时候都会这样。然而，也许是因为这一句话还不能解开心中的愁结，艾丽婕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

幼时的艾丽婕：这里很可怕。

杰克特：是吗，我也常常想家。

幼时的艾丽婕：大叔……啊，将军，您的家在哪里？

杰克特：我家在莫斯匹斯。我已经好久没回去过了。

幼时的艾丽婕：为什么呢？

杰克特烦恼了一会，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对小孩子说，不过他还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坦诚说了。

杰克特：我来皇都的时候，本想让妻子和女儿跟我一起来，但她们不愿意离开故乡，所以我就把她们留在家里只身过来了。其实我很后悔。

幼时的艾丽婕：嗯……将军您不是地位最高的将军吗，您命令士兵把她们带过来不就行了吗？

杰克特：能那样就好了。但是，战争才刚刚结束，总不能为了我的家人再劳烦士兵们吧。士兵们也很累了，应该回家休息。

幼时的艾丽婕：真好，我也好想回家啊。

杰克特：艾丽婕，你来这里多久了？半年多了吧？你一定很想念家人吧。

幼时的艾丽婕：是啊……可是，你们不会送我回去吧？妈妈说我必须待在这里。

杰克特：是的。

杰克特没有刻意加重语气。其实他不用说什么，这个事实对少女而言已经很沉重了。

幼时的艾丽婕：我早就知道了。我会来到这个地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我会独自一人坐在大大的房间里……

杰克特：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大家都陪在你身边。

艾丽婕沮丧地回答道。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她大概已经听腻了。然而，杰克特的话还没有说完。

杰克特：但是，艰难的事情不会因此而变得容易。悲伤和孤独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至少你现在难过的时候还能哭，开心的时候还能笑。

幼时的艾丽婕：现在？

杰克特：以后你会遇到开心的时候必须哭，难过时必须笑的时候。领导者的位置永远是孤独的，如果不戴上面具，就会粉身碎骨。

幼时的艾丽婕：我不想这样。

杰克特：我也不想。但是，我没有能改变这个现实的力量。

杰克特暂时沉默了。这些话适合对小孩说吗……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说吧。然而，杰克特决定相信艾丽婕的聪明，以及将这个少女选为继承人的贝莲娜。

杰克特：最高祭司的位置很不稳定。他是王国的中心，但又不是皇帝，也没有实际的力量。可是，最高祭司又总是被怀疑，只要别人需要的时候，就必须履行负责人的职责。然而，我们也无能为力，这是你必须承担的重任。

幼时的艾丽婕：……

杰克特：可能有很多人会说你是傀儡、是被人操纵的木偶。但是，艾丽婕，不要在意他们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成为容易被他们摆布的最高祭司，而是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

幼时的艾丽婕：皇帝？

在天界听到这个词，就连聪明伶俐的艾丽婕也不解地眨着眼睛。杰克特用力点了点头。

杰克特：这个国家就像沙子筑的城堡，很容易崩塌。贵族的势力太强大了，权力都分散了。正因为如此，一旦出现巴卡尔那样的强敌，国家很快就会四分五裂。如果是那样，你亲爱的家人和朋友全都会死去。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前，请你将这个国家合成一体，紧紧团结起来。如果你愿意这样做，那么我会帮助你。

幼时的艾丽婕：噢……我不知道。大叔你去做不行吗？

害怕的艾丽婕哀切地恳求道，然而杰克特却摇了摇头。

杰克特：我不行。我的思考方式已经被战斗固化了，在我眼中用二分法区分敌人和友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且，我是军人。如果我坐上支配者的位置……或许很容易颠覆这个国家，但最后一定会成为糟糕的先例。大家会觉得谁都可以用武力推翻这个国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幼时的艾丽婕：是什么？

杰克特：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任务完成后就该去看海、喝酒、和朋友聊天。皇帝可不能做这些。

杰克特的语气像是说，比起前面列举的理由，显然玩更重要。听了他的话，艾丽婕咯咯笑起来。

幼时的艾丽婕（new）：嘻嘻……我也喜欢玩。

杰克特：当然了，艾丽婕，你也可以抓住一个合适的人让他坐上这个位置，然后你自己逃掉。你想这样做吗？

艾丽婕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笑着吐了吐舌头。

幼时的艾丽婕：如果我走掉，那就有另外一个人得待在这个大房间里，吓得瑟瑟发抖了吧？我不希望这样。而且……大叔，啊不，将军您是这个国家最强的人吧？

杰克特：从某个角度来说，是的。

幼时的艾丽婕：既然将军您说会帮我，那我就试试看吧。如果这个国家有危险，那我喜欢的人就会受伤……我要让坏人不能欺负善良的人。不过，皇帝是什么呢？最高祭司的朋友吗？

杰克特：据说我们国家过去曾有过皇帝。如果说最高祭司是在神和人类之间沟通的人，那么将人们团结起来、领导百姓的人就是皇帝。我们国家的名字中有‘帝国’这两个字，也是因为过去曾有过皇帝。

幼时的艾丽婕：可是这有点可怕啊……除了皇帝没有别的什么吗？比皇帝的地位低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