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周帝和容仪(2 / 2)
她瘦了好多,身上单薄的衣裳也松松垮垮的,但那小脸依旧是倾国倾城,眼睛也亮晶晶的。
真好,她还活着。
容仪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坚持活下去的理由了。
他悄悄的,小心翼翼的,捏住了手中的小白花。
他想,他需得护她一辈子才好。
后来容仪发现自己不用护,因为有另一个男人死死护着她。
第一次见到周帝的时候是即将要被斩首的时候。
那时的卞流光已经被封为美人了,她在宫里是头一份儿的独宠。
容仪是不怕死的,他甚至是渴望死去的。
第一公子没了骄傲,合该去死的。
没了骄傲,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呢。
他知道自己要死的,所以他跟旁人不同。所有人都在求爷爷告奶奶,哭得满脸是泪,唯有他面无表情,那双眼睛依旧亮若繁星。
容仪知道周帝在他的面前,他没有抬头去看。看不看已经无所谓了。
可那人却过来了。
明黄色的袍子在他的视线里出现。
这是熟悉的颜色。
容仪依旧没有抬头。
可那人却叫他抬头了。
他听从了。
周帝长得是容仪从未见过的类型,人人都说十皇子貌若潘安,可容仪却觉得眼前的人比他好看多了。
这是他的仇人,他合该恨他的。
可惜恨不起来了。
周帝被那眼神一看,那眸子暗下来,转身就走。
黄袍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容仪也不在乎。
可他没想到的是,周帝把他赦免了。
几百几千人中,独独赦免了他一人。
容仪的心情说不出开心还是如何,他想着自己可能可以多护着卞流光一段时间了。
琴阁很破。
根本就不像是个风雅之地。
就是个普通的小木屋,后面还有个小院子而已。
雪渐渐大了起来。
木屋里别说是地龙了,就是一盆碳都没有,冷到骨子里的寒气。
容仪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他把破败不堪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又拿木板遮住木屋里漏风的地方。
这才渐渐像样。
他在这里住了数日,只有每天送饭菜的太监,其他的人一律没有。
那饭菜比之前吃的好了些,虽然还是冷的,但是好歹不馊了,在嘴里含热后勉强可以下咽。
容仪每日都是这般。
没有事情可做,也没有任何消遣。
他也不在乎,找了个土坯自己用雪化水做了个土制瓷瓶,然后把已经零落的白色小花轻轻放进去。
这天,雪渐渐小了些。
也有别的人来了。
是卞流光。
卞流光如今的模样好似已经回到了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飞天髻把她的青丝高高梳起,上面斜斜插着几根玉簪和金步摇。她身上的衣服用的布料是极好的,既轻薄又保暖。她身上披着一件大裘,帽子边沿是一片毛茸茸,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精致。
她胖了些。
容仪向她行了礼。
卞流光皱眉,想上去扶,又不敢,“殿下……”
“慎言。”容仪抬眸看向她,那眸子里的星星点点依旧是亮亮的,虽是训斥一般的话语气却温柔的紧。
卞流光根本无法拒绝这种眼神,她急急移开视线,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交于他手。
“这是最好的桐木琴。”
“多谢。”
很疏离的对话,却因为容仪那温柔的双眸变得有些暖。
卞流光觉得暖透了。
她匆匆又放下一床被褥和一件看着就暖的大裘,道了句下次再来便走了。
容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雪中,白茫茫的雪映在了他的眼眸里,那眼眸亮的不像话。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那假山后明黄色的身影。
翌日容仪就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
他的被褥被人泼了水,饭菜被人踢翻,那泥做的小瓷瓶被摔碎。
小花被人碾过的,上面还有些尘土。
容仪默然,他蹲下身,那双粗糙了许多的手轻轻扶起一朵花瓣,拂过它上面的尘土,把它们一片一片的捡了起来。
然后放到了自己的随身香囊里。
再一日,那香囊就不见了。
容仪也被宣召了。
他身上破旧的白衫与眼前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完全不符,可他却淡然的,挺直腰杆进去了。
周帝坐在最高位。
那一身威压死死压下来,容仪却无半点反应。
他俯身下跪。
这是他在宫里学到的第一件事情。
他跪了良久。
跪到双腿发麻也没有动一下,头也没有抬一下。
他不知道周帝现在在做什么,也不懂周帝今日的目的。
他只是安静的跪着。
跪到倒地不起。
容仪隐约见是看到明黄色的身影的。
那身影在他眼前一直晃,他看的眼晕,突然一巴掌扇了上去,周围似是多了些什么窃窃私语他也不知道了。
等他昏睡醒来清醒的时候,一太监传旨,告诉他他需得好好准备一下明日的迎接番邦外国的节目。
哦,这是想在别国面前好好羞辱他呢。
容仪不怕。
他喝了药就睡下了。
翌日醒来烧未退他也不发一言。
等他抱着琴走上大殿的时候才稍稍有些清醒。
周围的人都用惊艳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长身玉立,一身白衣恍若画中仙,眸若雪,唇似霜,是个十足的美人。
那一曲震惊了所有人。
包括周帝。
容仪弹完,还未下场,便失去了意识。
这下周帝该如愿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他醒来后还是在那小木屋里,周边没有一个人。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喝药,就被太监传唤过去了。还要求抱着琴。
之后便是雪地的一曲,也让容仪的身体彻底的坏掉了。
容仪看着卞流光哭到不能自已的模样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几分心碎。
自己的心,该是没了吧。
容仪回到木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他却能每天听到门口有几个太监宫女天天说着陛下如何如何宠卞流光,对卞流光如何如何好。
容仪觉得有点好笑。
却又莫名的放松。
周帝这么个傲慢的人竟然都让人跑他门口秀恩爱了,对卞流光估计也是真爱吧。
真好,有人可以好好护着她了。
容仪觉得自己该走了。
妹妹还在黄泉路上等着他呢。
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走的轰轰烈烈些。
于是他叫了周帝来。
雪中走,还挺浪漫的。走之前再见一面九五之尊,也挺好的。
雪越下越大,渐渐埋没了他的身影,毒酒渐渐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到他无法呼吸。
容仪抓紧了自己身下的雪。
他身体温度低到雪都觉得是温热的了。他意识渐渐模糊,在意识最后消失之前,那明黄色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不许死……”
是周帝的声音。
却与往常的傲慢或威严不同,是容仪从未听过的悲戚。
好似一个绝望的孩子。
“朕不许你死!”
已经痛到说不出话的容仪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摁在一个温热的地方。
周帝怎么了……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再使容仪动了。
在大雪中,这个惊才艳艳却不到半辈子的少年悄悄的走了。
雪更大了。
雪花渐渐把人淹没。
形成了一个人型的雪雕一般的的形状。
好似是两人,一人以绝对的保护姿态把另一人死死护在身下。
雪停了。
……
周历一年,周帝浑浑噩噩不上朝,天天酗酒,抱着一个已经臭掉的尸体不放。朝堂不稳,卞美人挺身而出,拉回周帝,后辅佐周帝,被封良妃。
周历三年,良妃诞下一皇子,周帝赐名见仪。
周历五年,良妃诞下一公主,周帝赐名念仪。
余后几年良妃所诞其子名中必有一“仪”字,令各种考古历史学家深深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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