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雾锁黄昏3(1 / 2)
21.1.3
第五大道20号
16:20
迎着吕律调质疑的目光,舒展把事先想好的话往下压了压,然后在距离稍远的位子上坐下,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一下难承的心理负压。小楼里的光线很暗,即使此刻正是漫天红霞,但在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深昏暗,掩盖着特情路上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舒展不想隐瞒博士的死讯,那样做对吕律调不公,更不符合尹博的初衷。因这不同于家人故去,伤痛散了还连着心恸。这是战友的离别,最深刻的告慰应该是复仇,谁能剥夺她这样做的权利?难道,要热血冷了,还要心也关了,再让躯壳躲在蒙蔽下苟活?
舒展相信博士是带着满足离开的,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事,但也把心结留给了后人来解。db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他要指认的是个什么人?舒展确定,一定有人能解开这个疑团,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
在陈樊二人为选择去留而争执的时候,舒展在两个方面都做了打算。他想,如果樊瞳肯留在六处,那么他第一个要去追查的应该是荀循,他要亲自去验证把荀循定作db的理由。如果他不得已要留在六处的话,他要剖析一下博士写下db时的想法,那么,有谁最懂得尹博的心思呢?当然是吕律调。
然而,当他真的面对吕律调的时候,舒展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他顾虑这个不能承受之重,该如何把它放在吕律调的肩膀上。因为,现在不是伤心悲痛的时候,更不是悼念缅怀追忆哀思的时候,那么,如何才能在平和的心态下回顾那些不平静的过往呢?就在舒展颇感为难的时候,倒是吕律调一眼看穿了舒展的心思,她主动的询问道:
“博士他…走了?”
立时,舒展的心头腾起一阵汹涌,澎湃的心潮直冲脑顶,止不住的泪水浸湿了眼眶,他给吕律调的镇定哽住了。半晌,他透过湿润的雾霭看了看吕律调,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看见泪水已经从吕律调的眼中夺眶而出,扑簌簌的滑过唇角,但脸上却还带着微笑。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吕律调的话道出了原委,舒展立时明白,原来吕律调早有心理准备,尹博的离去已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了。舒展想,看起来,知尹博者非她莫属了,不如把尹博的遗言告诉给她,姑且看她怎么说。
吕律调平静的接受了现实,这让舒展踏实了许多。现在,他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按部就班的落实早已拟好的计划了。
舒展起身,走到吕律调的跟前,将一包纸巾递到她的手边。然后,转身靠在桌旁,双臂环抱在胸前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
“博士走的时候,留给我们一个重要的信息,那或许表明了…”
“内鬼的身份?”
吕律调不等舒展把话说完,便如未卜先知般的把话接了过去,这让舒展的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这女人果然深知尹博的心思,明白什么对尹博最为重要。而他忧的是这女人的话里夹杂着浓烈的感情色彩,那样一来偏差也就在所难免了。舒展想,可惜,她还是不能摆脱先入为主的思维习惯,她的话里有多少是出自她本人的想法呢?
舒展心里想着,并不耽误他与吕律调的交流,就见他点点头,赞许的说道:
“是的,博士用血书表达了指证内鬼的信息,只是…一时还拿不准它确切的意思。”
吕律调拭去脸上的泪水,扬起脸来望着舒展,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情。舒展回过身来,他用食指在水杯中沾了沾,接着,便在桌面上规规整整的写下了“db”两个字母。然后,他紧盯着吕律调,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吕律调认真的看着桌面上用水渍形成的笔画,一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让舒展颇感意外。看着吕律调一筹莫展的样子,他不由得想,看她刚才那敏锐的表现,就好似灵异附体一样,以此推断,她应该很兴奋的认出那两个字母,并且即刻就能说出那内鬼的名字,可现在,他为何…
舒展不无遗憾的觉察出,尹博生前并没有透露过内鬼的线索,而吕律调接下来将要得出的结论,恐怕也不是她的第一反应了。如此,这一轮的测试怕是要以失败告终了。
舒展推测的不错,吕律调茫然的盯着那两个字母,分分拆拆反反复复却猜不出内中所表达的含义。渐渐的,水痕风干印迹转淡,笔画续续断断由深变浅。慢慢的,竟然幻化成了尹博的脸。吕律调的眼睛模糊了,影影绰绰中她在尹博的背后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藏得幽暗躲得阴险,但还是给她瞧出了端倪看清了眉眼。哦,对啊!那个人…不正是秦雅嘛!
吕律调猛地打了个激灵,她突然间萌生出了一种灵感,这念头让她从qp并拢后的残余笔画当中,竟然看出了一个可怕的寓意来。她不由得面带惊恐,神色慌乱的抬起眼来,嘴上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舒展连忙追问,他不想让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流失掉,因为任何一种反应的产生都是有其心理基础的,舒展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个。但吕律调迷惘的时间太短,惊醒的时刻又来临的过早,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任凭舒展再怎样追问,她也只是笑一笑,摇摇头说:
“真的没什么,很不靠谱的一个念头,你…就别问了。”
原来,吕律调的凝视中,字母呈现的影像发生了更迭,qp的两个竖道慢慢重合在了一起,随着渐渐变浅的笔画再度被分开来时,“qp”就变成了“q y p”三个字母,它们在吕律调的眼中竟被解读成了“秦雅叛”。
这个怪异的念头生得蹊跷,究其根源,其实也并非偶然,它代表着吕律调自始至终存有的一种偏见。长久以来,抹之不去,挥之不散。
秦雅太优秀了,女人之中无人可以望其项背,在秦雅的面前,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够保有充分的自信。即使是拥有年龄优势的吕律调也不例外。天生的妒忌是女人的本性,虽然这种对抗让她耻于开口更羞于表现,但它却深埋在了心里,一刻也不曾化解,这种心态持续了很久,直到秦雅死去。
舒展对此很是惊诧,他把吕律调短暂而明显的心理变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刻,他的心有一点痛,不是为了尹博,不是为了吕律调,而是为秦雅。熟读女人心思的舒展当然看得懂吕律调的表情,舒展暗想,她从那模糊的笔画当中联想到的,除了秦雅还能有谁?如果,她认为尹博指认的那个人就是荀循的话,她还会刻意的遮掩执意的回避吗?
其实,舒展故意将db两个字母对着吕律调的面写出来,让她看起来就像是qp,为的就是排除她直觉上对“刀币”的联想,因为那样一来,岂不就和陈墨一个样了。果然,吕律调就真的就生出了别样的念头来,但这个新的发现着实出乎舒展所料,他想,吕律调怎么会联想到秦雅呢?真的是出于同性相斥的简单理由吗?
舒展猛然联想起了自己对秦雅遇刺现场的勘察,那个藏匿于客厅墙壁之上的微型摄像头…不会是尹博暗中装上去的吧!在这一点上,难道他与吕律调有着某种默契吗?可怎么解释秦雅的死呢?还有他丈夫荆轩的被绑架…
突然,舒展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人,那个人本该在自己返回第五大道20号小楼的时候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的。他…该不会又被绑架了吧!念头一起,便按捺不住,舒展意识到自己出现一个严重的失误,那有可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于是,他连忙问道:
“教授呢?怎么不见荆轩?他…人呢?”
舒展这么一问,刚好帮助吕律调从沉迷之中解脱出来,她幽幽的应道:
“走了,说是有点私事,他必须亲自处理。”
舒展的神色一凛,一种不祥之感陡然而生,他无暇思索,像是应验了某种猜测,进而追问道:
“一个人走的?”
对舒展的追问,吕律调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点点头,似有同感的说道:
“对,一个人走的。”
舒展无暇责备吕律调,他懂得一个人如果铁定要去寻找自己归宿的话,那是谁也拦不住的,就像尹博一样。但舒展还是觉得应该尽快找到荆轩,如果还来得及的话,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更为不同的看法。可是,舒展并不乐观,他觉得荆轩此番离开是谋划好了的,果真如此的话,他的境遇必是凶多吉少。
舒展有一点心焦,因为,他不想让荆轩走得像尹博一样,更不想留下太多的未解的疑团。于是,他接下来的问话就变得越来越简短。
“他去了哪里?”
“他没说?”
“走了多久?”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带走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笔记本电脑。”
“陈墨从他家里带来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是。”
“糟了!”
舒展匆匆走出第五大道20号小楼的时候,手上已经急急的拨出了两个电话,等到他在路虎的驾驶室里坐下来的时候,下一步行动的方向和目标就已经全部确定下来了。舒展的效率之高令人称赞,真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其中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下线“情圣”甄擎的,电话里舒展询问了有关他新交“女友”的最新动向,舒展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向甄擎下达这项任务的,要求他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稍稍刺探一些近来的动向,也好借此参考,分析一下对方可能会采取的行动。
这是个早期投入的项目,甄擎的个人条件和敏感职业让居心叵测的人趋之若鹜,这其中有贪图物质的,有迷恋肉体的,有崇尚名气的,有追求幸福的,有…。甄擎从众多的追求者中挑选了这个女人,楚欣。
甄擎还拿不准这个优秀的女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居心迷恋上自己的,所以,他没有显露出丁点的精明,始终都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像个长不大的男孩一样装扮着天真。但是凭着直觉感受,他确认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并且是条少见的精明能干的鱼。因为这个女人的表现不同一般,一段没有目的的恋情竟被她演绎得既热烈又自然,就好像白蛇遇见许仙,注定了一段人妖奇恋。
楚欣总是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总在激情燃起的时候离去,又总在淡漠将至的时候出现,厮磨缠绵的加深他的印象,体贴关爱的强化他的感受。在这期间,只是偶尔才会不经意的关注一下他的工作,有意无意的打听一下船厂的进度。甄擎很小心,他没有显出过分简单的态度,恐那与他的智商不符,反倒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所以,点到为止与欲露还遮,假意试探与故意拖延,斗斗缠缠,较量频繁。甄擎决定放开长线,钩儿藏于心间。他推迟了预期收获的时间,计划延后大约一年。为此,他不想过早的惊动对方,以免搅扰了卧底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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