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1 / 2)
尹飞燕挣开崔如月的手,疾步到了太太们中间,对尹太太道:“母亲,咱们走。”
尹太太看女儿受了委屈,拉着脸正要站起,孙太太一把摁住了,另一手搭在尹飞燕肩头笑道:“怎么要走呢?飞燕活泼,我一见就喜欢,听说你和我一样喜爱紫薇花,园子里两株紫薇开得正盛,还想着带你过去瞧瞧呢。”
“那是飞燕最喜欢的,以前每回过来,都要过去观赏。”崔夫人起身看着尹飞燕笑道,“怎么?小姐妹们拌嘴了?”
“就因为我提了乔四姑娘,玉黎姐姐就骂我……”尹飞燕红了双眼。
“这有什么呢?这宅子原先本就是乔财神家的,没什么说不得的。”
孙太太叹口气,“玉黎是在西河直街长大的,虽说我尽心教养,到底难免耳濡目染,养成了疯野的性子,这不,从苏州请来一位女先生,就盼着她能收敛些。三日前就耳提面命,盼着她和这些小姐妹好好相处,谁知还是惹出了麻烦。”孙太太一手抚着尹太太肩头,一手拍着尹飞燕后背,“等着,这就让你看看伯母怎么收拾她。”
说着话扬声唤玉黎,二姑娘闻声看去,就见母亲一双眼睛冰冷而严厉,身子一凛,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孙太太声音平和说道:“玉黎,给飞燕赔不是。”
“是她……”二姑娘硬着头皮分辩两个字,孙太太笑笑,两手猛然掐上她肩头,声音平和说道,“我说了,给飞燕赔不是。”
“飞燕妹妹,我刚刚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二姑娘颤声说道。
尹飞燕没说话,尹太太心中依然不快,可碍着崔夫人在场,又想到公爹虽和孙大人平级,可他年纪大了,眼看就要休致,自家老爷日后还得仰仗着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勉强笑说道:“飞燕嘴快,总是得罪人,其实不是本心,玉黎姑娘也别往心里去。”
说着话瞪一眼尹飞燕,尹飞燕抿着唇不说话,崔夫人在旁笑道:“孩子们拌个嘴,过会儿就忘了,午宴后,伯母还要为飞燕做媒呢。”
尹飞燕眼眸顿时亮起,手伸过去捏一下二姑娘袖子,带着几分装出来的亲热说道:“我说话向来无所顾忌,若是惹了玉黎姐姐不高兴,我也给你赔个不是,以后咱们常来常往相熟了,你知道了我的性情,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众位太太都笑了起来,崔夫人道:“这不就好了?”
“过会儿开宴,飞燕跟着伯母坐。”孙夫人说着话,松开掐在二姑娘肩头的手,笑说道,“去吧,好生招待你的小姐妹们。”
二姑娘说声知道了,缩着肩膀往回走,乔容在她身后低声提醒:“二姑娘又屈背含胸了。”
“疼,肩膀疼。”二姑娘嘶了一声,“得回去贴个膏药。”
跟姑娘们告了罪回到青云轩,脱下衣裳一瞧,肩头一片紫红,乔容吓一跳:“太太下手也太狠了。”
“我娘最好脸面,我今日害她没脸,掐我都是轻的。”二姑娘懊恼着,“本来我铆足了劲,今日得让众人看看通判千金的体面,我还有些紧张,怕那些大家闺秀们瞧不上我,可见了才知道……”
二姑娘气愤起来:“一个个瞧着如花似玉的,心里那么不堪,还不如我这个西河直街的野丫头,乔财神得意的时候,她们为着沾四姑娘的光,捧着人家讨好人家,如今人家失意了,她们就冷嘲热讽,恨不得踩上两脚。我呸,我忍了又忍,没忍住。”
“奴婢知道二姑娘侠骨柔肠,可这场面上的事,应付过去就好,又何必较真?”乔容动作很轻,声音很柔和。
贴好膏药为她换了里衣,笑说声好了。
二姑娘伸鼻子嗅着肩头:“膏药没有味道吧?别太难闻了。”
“这个没有味道,姑娘放心吧。”乔容给她穿了外衣。
她眯一下眼:“凉凉的,很舒服。”
然后说声走吧,又是屈背含胸的,乔容由着她,没有出声提醒。
到了西四面厅门外待要进去时,方伸手在她背上捋了一下,她的后背挺了起来,唇边勾出笑容。
进去刚坐下,孙太太说一声开宴,宴席间笑语晏晏,宾主尽欢。
宴罢,孙太太唤一声来人,崔妈妈与杏花应声而至,孙太太吩咐道:“将东面厅西门敞开,让太太姑娘们到园子里走走。”
姑娘们兴奋起来,迫不及待站起身,说笑着出了西厅,太太们在后跟随。
东四面厅大门敞开,小公子带头走了出来,脚穿银色软缎鞋,身穿月白色直缀,白玉簪束发,脚步轻快走到古琴后坐下,铮得一声响,周遭安静下来,透明修长的手指挥动,流淌出一曲《采桑子》。
琴声悠扬清越,令人心旷神怡。
“玉黎姐姐快看。”崔如月飞快一指,悄声对二姑娘说道。
就见尹飞燕通红着脸遥望着小公子,两手紧攥着侍奉她的小丫头手臂,一双眼已是痴了,二姑娘嗤笑,低声道:“难怪要厚着脸皮留下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琴声到激昂处忽转低回,有个清朗的声音唱和道:
“春深雨过西湖好,百卉争妍。蝶乱蜂喧,晴日催花暖欲然。
兰桡画舸悠悠去,疑是神仙。返照波间,水阔风高扬管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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