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宴溪不想再闹不愉快,来无盐镇这些日子,每一次见她都要缓几日心里才会舒坦,到了后来,能躲着就躲着,能不见不见。想来还是不见她的时候最好。
装作没有看到她,牵着马打面铺前过,脚步特地快了一些,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堂堂大将军,竟这样怕一个小女子,话说出去是要糟人耻笑的。
到了将军府,净了身,披着衣服上了屋顶。这些日子他夜里常在屋顶坐一会儿,无盐镇与北地不一样,北地荒无人烟,北地的夜晚,只有天上群星作伴,而无盐镇的夜晚,除了天上的群星,还有街巷上熙攘的人群。坐在这个屋顶,可以看到西面一点的院子里,一对老夫妇正在举杯邀明月,老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逗的老妪哈哈大笑;向前一点的地方,卖糖葫芦的商贩周围围了一群小孩子,他们跳着嚷着要糖葫芦;向东一点的地方看,面铺炊烟袅袅,那个小人正在忙碌,她看人顺眼的时候,会转身再端一碗面汤。
宴溪定睛看了看,一个身材颀长身着长褂的人走进了面铺,与春归说话。他从怀中不知掏出了什么高高举起,春归似是很喜欢,跳着脚想拿到。穿着长褂的人笑了起来,他的手在春归头上拍了拍,把那个小物件递到她手中。
后来二人走出面铺,站在街边说话。那人总是担心春归会被人撞到,不时的伸手把春归向里侧拉。
宴溪晚上常在这里看,那个人常常会在傍晚找春归,他们一说话就是一两个时辰,他们说一两个时辰,宴溪就看一两个时辰。他甚至觉得那画面很美。这趟无盐镇来对了,自己的心魔消了。张士舟说的对,既是不会有结果,就不要往一起凑,若是哪一天真有哪个人动了情,都是消不了的疼。
宴溪算了算,还有十个半月,自己便可以回京了。回去真的可以娶妻了。
与春归说话的人,临走前又拍了拍春归的头,春归目送他很远,才回到面铺。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是欧阳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膨胀了, 竟然想四更????!
第34章 无盐镇初秋(一)
无盐镇的秋说来便来了。秋天来了, 欧阳先生该走了。
然而, 欧阳先生的家里遭贼了, 他攒了两年的盘缠一日之间全没了。在家中躺了整整三日, 春归和薛郎中找来的时候,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从前脸上的神采消失了。
这是春归第一次进到欧阳先生的家,他的家里, 竟是意外的整洁和干净。然而当欧阳起身看到薛郎中身后的春归之时, 他觉得此生所有的期望全部消失了, 自己的尊严被生生摔到了地上。
从前他可以藏着掩着,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一切还有机会,待自己高中,再来娶她不迟。然而现在, 他没有办法高中了, 他的盘缠没了。
“春归,你出去等我一会儿可以吗?”薛郎中想单独与欧阳谈谈。
春归点了点头, 她把从面铺里捧出来的那碗面放到欧阳的面前, 她生生捧了一路, 从烫手到冰凉, 那碗面放下的时候, 她看到欧阳眼中有泪光闪动。春归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我不想让她来。”欧阳看春归关上了门,对郎中说话,他的泪终于是流了下来。
郎中递给他一块帕子,他大抵能够明白欧阳的心情,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 是带着自尊的。那种自尊便是即便自己已是捉襟见肘,仍愿在见她的时候为她带去一朵花、一串糖葫芦、一块自己研好的墨,仍愿让她以为与自己一起,还是有盼头的。然而现在,这种自尊扫地了,那女子看到了他全部的窘迫,他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欧阳,你还有机会。”薛郎中把面条推到欧阳面前:“吃了这碗面,梳洗干净,拿着我借你的银子,即刻启程。”
“我不要。”欧阳不愿开口与人借钱,那简直太难捱了。
“欧阳我问你,你这一生受了这么多苦,有没有哪一刻可以令你觉得,尊严是最无用的东西?”薛郎中问他。
欧阳摇摇头,他只剩尊严了。
“或许是有朝一日,你因着觉得自己窘迫迟迟不与春归开口,而她最终嫁于别人的时候。那时你会觉得,此刻的尊严算什么?你属意的女子从此与你再无可能了。”薛郎中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元宝,放到欧阳面前:“你想想我说的话,究竟什么更重要。”而后站起身,走出了欧阳的家。
“先生怎么样?”春归站在栅栏外,想进去瞧一瞧,被薛郎中拉住了:“回去吧,做一桌好菜,为欧阳先生送行。”
“真当真吗?”春归开心了起来,她眉眼间的喜悦在秋日的暖阳中跳了一跳,跳成一道和煦的天光。
“当真。走吧!”薛郎中看着她的模样,笑出了声。他在人间走了这么一遭,见过各形各色的痛苦,无盐镇上的最深刻,而春归的最轻描淡写,却最动人。
春归跟在郎中身后,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她跳两步到郎中身旁:“郎中,如果欧阳先生高中了,我算不算名师出高徒?”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铁定算的。欧阳先生教了那么多孩子,但夸她聪慧夸的最多。“如果欧阳先生高中了,我们会不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越想越离谱,欧阳听她这样说笑出了声:“你是鸡还是犬?”
“我嘛…都说我生的美…那我应当是凤凰了!”春归说完开心的大笑出声。
到了医馆就与阿婆商量:“阿婆,我们晚上叫青烟来,一起给欧阳先生送行好不好?”
“好呀..”阿婆看春归如此开心,自然也开心:“阿婆做一桌子好菜,你再去买几坛好酒,今晚呀,咱们不醉不归。”
春归最喜欢不醉不归了,自打三年前跟薛郎中沾了酒,她便有些欲罢不能,常常在晚间,与郎中喝几口。今晚得买几坛女儿红,要二十年的!这样想着便出了门,一直向前走,走到了酒坊。酒坊家的儿子觊觎春归好几年,今儿见春归又来打酒,连忙跑了上来:“春归,来打酒?”
把春归问愣了:“不打酒打什么?”
酒坊小子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啥问题,摸了摸脑袋笑出了声。
酒坊掌柜的看自家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走过来一脚踢他屁股上:“滚一边去!癞□□想吃天鹅肉!”
春归看他被踢了,咯咯笑出了声。笑了许久才伸出三根好看的手指:“我要三坛女儿红,二十年的!”
“买这么些酒,家里要宴客吗?”
“欧阳先生要去京城考状元啦,为他践行!!”春归恨不得整个无盐镇都知晓欧阳去考状元的事。
“哦哦哦!”酒坊掌柜的连忙点头:“欧阳先生可以的,欧阳先生一定会高中的!”
春归听他这样说,更开心了,抱着三坛酒便向医馆走。到了医馆,发现阿婆已经开始腌肉了,连忙放下酒对阿婆说:“阿婆,我去找青烟。”
一溜烟跑了。
春归喜欢这无盐镇的秋天。跑在路上的时候,偶有一片叶子落到头上,分量很轻,轻到有一丝痒。也不必拿掉它,就让它在头上挂着,好似这秋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那秋。
到了成衣铺,看到青烟正举着一件衣裳在看,看到春归进来连忙说:“你快来试试,这件衣裳不难做,又好看,肯定可以卖的好。”说罢便往春归头上套,果然,好看至极。青烟满意的点点头,把衣服折起来:“一会儿把衣裳拿走,明儿就要穿。”
“嗯嗯。”春归点头,而后说道:“现在就走吧?晚上给欧阳先生践行。”
“欧阳先生要走了吗?”
“是的,薛郎中说欧阳先生要走了。”春归想起薛郎中的笃定神情,她是信郎中的。
“那好,咱们快走。”
待春归回到医馆,看到薛郎中站在那发愣,看到春归回来,把脸转过去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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