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故友(2 / 2)
易畅顺着他视线看去,发现彭熙文正站在阳台上,像是在想事情。
他去倒了两杯茶,走到她身边,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她。
彭熙文低头看了一眼,对他笑了笑,说:“不了,谢谢。我喝茶容易睡不着。”
易畅也笑了,“刚好可以再多写一些字啊。”
对方斜眼看了看他,道:“我在白天比较有灵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是存心要害你熙文姐吧!”
他想了想也笑了,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太久了,都忘了……”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近五年。
这几年他经历了很多,也变了很多,他能看得出彭熙文也是如此。时间的洪流冲散了彼此,他们曾经的友谊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如此缥缈,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但是,刚刚一番轻松的对话又让他又开始相信,他和彭熙文或许还能再回到以前无话不谈的知己时光。
“算了,把茶给我吧,捂捂手。”
彭熙文转向他,将他手中的杯子拿了过去,看着他有些沉重地道:“小畅,你姐的事我都听说了。我很遗憾。”
易畅摇摇头,转过身靠在了栏杆上,“都过去了。”
初春的微风带着一丝舒适的凉意,温柔地抚过疲惫的全身,让人有了一种短暂的释怀感。易畅闭上眼,道:“熙文姐,跟我讲讲你的这些年吧,我挺好奇的。”
其实这些年他偶尔也有看到彭熙文的消息,比如她成为哪个学校的客座教授,去哪里做了讲座和读书会之类,但因为她本人比较低调不爱张扬,所以资讯极少,即使他主动去搜罗也只能了解到一星半点。这几年她只出了一本新作,他也找时间拜读过,发觉与他预想的水准有了很大的出入,他能感觉出她分给写作的时间并不多。
“我啊,说来话长……简单点讲就是,忙成了狗,”彭熙文说着便笑出了声,年轻人的用语她还用得不太习惯,“我的日子太无趣了,以后找时间我们慢慢聊吧。我倒是觉得,你的事比较紧急。”
“我的?”
这时,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玻璃门内。
会面厅里,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男人坐着。男人双臂交叉叠在胸前,脸上带着不羁放肆的笑容,像是在讲什么笑话似的,身边的人纷纷笑倒,有些还拼命鼓掌。
这真是一个不管在哪都能成为焦点,也很乐于成为焦点的人。
“当初他的助理来找我,跟我提你在疗养的事,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今天你们又是一起过来,”她认真地看向易畅,“我冒昧问一句,你们之间,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易畅怔了一秒。他不介意她的直接,只是觉得有一些难以启齿。
他点头,“……是。”
对方眼神稍微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想也是,他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易畅笑得苦涩,脱口而出道:“那我喜欢什么型?”
……
谈话似乎碰到了一处敏感的禁区,空气冻结了一秒。被埋藏起的过去又隐隐探出头来,像不散的魂魄一般,在两人的身边萦绕着。
先是彭熙文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畅,这阵子我有道听途说一些事,也知道那些不一定是真的,但是直觉告诉我……你和煜升之间很复杂。”
自叶黎死后,他们三人的生活就完全割裂了开来。这些年她到处奔波,也时常要到国外参加一些活动,直到今年年初回国来到上海,才开始正式融入这里的文艺圈,也正是因为电影的契机,她听说了各种关于盛业的传闻。
当她知道易畅在这几年的成就时,真的很为他开心,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系列的变故,让她不禁为青年惋惜。
那些多少被夸大过的关于盛业小男星倒贴集团未来重要接班人的说法,别人可能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将信将疑,但她作为多少了解二人的旁观者,却是真正在担忧,她印象中单纯而执着得有些疯狂的男孩,很可能又再次陷落了。
此时,面前的青年移开了目光,自顾自地看向湖对岸的灯火,紧抿着嘴,眼里一片幽深。
“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想说的是,以长辈的立场我想劝你的是,”她关切地看着他,“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一时的慰藉,而去选择让自己不快乐的生存方式,这不像是我认识的你。”
低着头的人在这时转过了身,在夜色之中,漆黑的瞳孔里似乎还有她当初欣赏的那抹浓烈的神采。
“熙文姐,我理解你的意思,”易畅仰头将杯中已经冷透的茶水喝完,道:“我之所以做这个决定的原因,其实说起来也有些复杂。但我非常明确的是,我不是因为失恋所以选择了这条路,不是为了所谓感情上的安慰。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也选择了能达到目的最快的方式。”
他看着那倒映在湖面上的光影,语气有些落寞:“你的话提醒了我,可能……就是为了生存吧。至于快不快乐……”他扯起嘴角,”说实话,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不想再纠结过去所做的决定,既然做了,那就一条路走到黑,不问对错。
彭熙文静静地听他说完这番话,轻叹了口气,“这是你的私事,你自己决定就好。只是别忘了保持冷静,别被表象欺骗了。”
她看向屋内,“盛家这位少爷,我总觉得不简单,你自己小心。”
“嗯,我会的。”他回答。
这时有人从门里探出头,对他们道:“嘿两位,钟导说可以进来了哦。”
“好的。”彭熙文向他使了个眼神,“进去吧。”
易畅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对着她的背影道:“熙文姐!”
见彭熙文转过身,他深吸一口气,说:“可能有点太晚了,但是……教授的事,对不起。”
他不知道当时那张照片为何会落到院长的手里,但不论如何,这始终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他知道他欠她一个正式的道歉。
彭熙文皱了皱眉,对他道:“傻孩子,你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为什么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向前走了几步,有些急切地看着她。
“其实当初,我也有错……以后再说吧,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
她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畅,你需要向前看, 我们都需要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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