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1 / 2)
进了长丽宫,季欣然径直往景嫔所居的绮望轩走去,李长闻声出来,打起了湘妃竹帘道,“给贵妃娘娘请安,皇上已经在等娘娘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景嫔缩在卧榻的角落里,两颊蜡黄,双眼通红,不施粉黛,如云的发丝乱蓬蓬散落在肩头,身上只披一件家常的月白绣花寝衣,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狭长妩媚的眼帘小心翼翼地垂着,唇边哀伤受惊的委屈还未褪去。
玄凌正坐在榻前,季欣然上前请安,“皇上万安。”
玄凌连忙伸手扶了季欣然起来,看了看她,问道,“可是近日太过劳累的缘故,怎么人都瘦了?快坐下来。”说罢连忙让人搬了凳子过来。
季欣然落座后温和答道,“只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东西。”
“怎么会突然没有胃口呢?可是小厨房的做的东西吃得絮了?朕明日再给你拨一个新厨子过去。”
见玄凌对季欣然一味关心,胡蕴蓉却是急得不行,本来这件事涉及到贵妃,让贵妃来实则也是兴师问罪的,怎得如今皇上见到贵妃连正事也不顾了?便向着景嫔一使眼色,缩在榻上的景嫔“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皇上,嫔妾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嫔妾不甘心,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这样凄厉的哭声在小小的屋子里萦绕不绝,季欣然只觉得有些头晕烦躁,背脊上沁出层层的汗来。
玄凌这时仿佛才记起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一般,安抚道,“朕一定还你个公道就是。”
李氏止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只是小声地啜泣着。季欣然正色道,“景嫔这样伤心,看来孩子的确失去的意外,皇上还小媛一个公道,也请为臣妾解惑吧。”
季欣然在玄凌疑惑的眼神中,指向站在门边的琼脂。
“琼脂姑姑大摇大摆来到漪澜殿,好似问罪一般,言道敏昭媛在长丽宫等着向臣妾问话,臣妾不明所以,因此想请教敏昭媛。”
话音方落,季欣然与玄凌的眼神皆看向胡蕴蓉,胡蕴蓉脸色有些不自在。
“嫔妾哪里敢向贵妃娘娘问罪,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了贵妃娘娘,因而不得不请娘娘过来细问一番。”
说罢,她将放在黄梨木桌上的一卷画轴徐徐打开。两端紫檀卷轴,画卷笔法精妙,面容栩栩如生,衣褶纹理无不纤毫毕现,正是季欣然送给景嫔的“观音送子”图。
“此画有何不妥么?”季欣然问到。
“这画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仿佛是前朝画院画师沈苹之作,沈苹最擅画观音图像,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胡蕴蓉安慰似的拍一拍李氏的手,又看向季欣然道,“景嫔失子之痛,贵妃还盛装前来,不怕人见了刺心么?”
季欣然淡淡一笑,“原来穿衣打扮,被不同的人见到真的会生出不同的见解来,果真有心人心生嫌隙了。本宫盛装前来,正是不想景嫔见了刺心,难道昭媛觉得本宫素服前来才算是安慰景嫔了么?倒不怕景嫔更触景伤情。”
胡蕴蓉一时语塞,只好道,“贵妃机变过人,心思深沉,嫔妾如何能比呢?”
“既然自叹不如就要服管教。”季欣然敛容道,“与尊上应对,不可挑衅,不可轻浮,不可出言无状,尤忌口出轻狂言语,昭媛本是皇亲出身,更是该时刻谨记,莫不是进宫这些年,都浑忘了不成?”
胡蕴蓉平生最以皇亲身份,且以祥兆入宫为傲,如今被季欣然当着众人一言一语教导,且玄凌又坐视不理,她一时发作不得,不由气得满面通红,狠狠绞着手中的帕子。
阁中有浓重的草药气息,阁子小,人又多,难免有些窒闷的气息,有小宫女上来往角落的八珍兽角的镂空小铜炉里添了一勺百合香屑,香料才燃起来,已有年长的姑姑三步两步赶上来,朝着后脑勺便是一掌,“不要命了么?什么时候了还敢用香料,也不怕伤了小主贵体。”她犹不解恨,虽不敢朝着季欣然,可口中依旧碎碎骂道,“狠心短命的东西,不怕再有人混了麝香进去害小主么?”
季欣然不说话,只瞟了李长一眼,李长会意,一把握了那宫女的手腕出去,口中呵斥道,“虽然荷香你是小主的陪嫁侍女,但宫里规矩怎能疏忽,即便你要管教那些不懂事的,也不能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管教,成什么样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推了荷香出去,吩咐小厦子,“掌嘴三十,好好叫她记着教训。”
景嫔一直未曾出声,直听到要掌荷香的嘴才露出焦急的神色,想要开口求情,却见玄凌仍旧是毫不动容,只好无可奈何地把话咽了下去。
胡蕴蓉冷哼一声,指着画卷道,“这画是贵妃所送无疑吧?”
季欣然瞥了一眼,从容道,“不错。”
“贵妃好狠毒的心思!”她掩不住眼底冷毒而得意的锋芒,“景嫔缘何会小产,正是麝香熏然之故。而太医已经查过,景嫔所用香料,所食食物皆无沾染麝香。而景嫔失子,正是因为她太过看重贵妃所送的这幅画。”
景嫔掩面,伏在玄凌肩膀痛哭不已,她小小的肩膀大力地瑟缩着,“嫔妾感念贵妃娘娘心意,送来这副观音送子图,嫔妾又求子心切,想早日为皇上诞下一子半女,便日日在画像前诚心祈福,谁知……”她指尖发颤,抖索着用力扯开画卷两端的紫檀木画轴,“谁知这里头竟塞满了麝香。”
她手指一松,空心的紫檀木卷轴内滚落许多褐色的麝香,那样浓郁的气味,季欣然嫌恶地屏住呼吸,别过头去。
“这画是贵妃娘娘遣人送来的,送来之后便悬在那里没人动过。除了贵妃还会有谁能动手脚?”姜氏恨得死死咬了唇,目光几欲噬人,她痛哭失声,“皇上,嫔妾好害怕,嫔妾自入宫以来,虽与敏昭媛娘娘走得近些,乃是因为嫔妾与昭媛娘娘相识的早,但是嫔妾从未对贵妃娘娘有过不敬之处啊!娘娘也是有孩子的人,为什么要害了嫔妾腹中的孩子?”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迸得血红,几乎要纵身扑到季欣然的身上,“熙贵妃,嫔妾若是有何得罪之处,嫔妾大可退居冷宫,但你不能害我的孩子!”
季欣然后退一步,欲避开景嫔失子后形如疯癫的情绪。同一时间玄凌亦紧紧捉住了景嫔的手腕,大力的将她拉扯回了床上,“放肆!此事正在调查,难道发现了麝香就一定是贵妃做的么?贵妃有宠有子,何须去害你尚不知是男女的孩子?!朕与贵妃都念在你失子,对你的无礼不作计较,你也别太失了分寸!”
“贵妃娘娘断断不会!”玄凌话音才落,门外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竟是贞昭容。
她上前两步,婉声劝道,“皇上可曾记得,嫔妾当年有孕被禁足,是贵妃想尽办法照拂嫔妾,她既然肯与嫔妾为善,又怎会去害死景嫔的孩子?贵妃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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