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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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掏出腰间的□□握在手里把玩,眼中没有怜悯,“我的建议是,给她一枪断了念想,对你对她都好,活着是件痛苦的事。”

“我没死,不需要别人偿命”

本就不是什么眦睚必报穷凶极恶的刽子手,白蓁蓁做不到轻易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来之前,她想的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打一顿给玛格达丽娜长长记性,可现在,这孩子都被关到精神失常了,她哪里下得去手。

“送她去精神病院吧,初步判定是被害妄想,精神分裂也有很大可能”

“你想治好她?”弗朗茨表现的很惊讶,语气染上了一丝困惑,“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你何必这么善良?”

“精神病只是脑子病了,跟其他生理机能出问题的病人没有太大区别,也有活着的权利,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们——你没发现你们元首定的法律每一条都有问题吗?正常人会把喊打喊杀当成提升军衔的荣誉标准吗?”

她想骂这群三观不正的纳粹很久了。

“有色眼镜是什么?”

“——跟你这上世纪的老古董说不清楚。记住一句话,蓄意谋杀和防卫过当的判定标准是不一样的。你是个成年人,是时候学一学换位思考了,带她去医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推翻一个人的信仰很困难,推翻一整个时代的信仰更困难。她在这里叨出一大段社会伦理道德法制,及不上他开枪时下意识偏离的一寸有余,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二战时期的精神病治疗方案落后到超出白蓁蓁的想象,第一代抗精神病药物要在十年以后才能在法国出现。在此之前,精神科采用的治疗方法千奇百怪,开颅,脑叶摘除,电击,拘束……

这哪是治疗,这根本就是变相杀人。最可笑的是,1940年,精神病学领域资料积累的最齐全的国家是德国,希特勒掌控下的德国,逃往英国的弗洛伊德,病逝已逾半年。

虽说白蓁蓁记得住一些药物的研发原理,但在条件不允许的客观前提之下,破坏一段既定历史,带来的蝴蝶效应是她这么一个随时就能被抹杀的穿越bug所承受不起的,事情陷入了两难境地。

玛格达丽娜的病情不算太糟糕,出了监狱一路上安静的仿佛不存在。把她塞进这个时期的精神科病房,无疑是让她自生自灭,她只有二十岁,没有人会想要凭空折断一枝待放的鲜花。

白蓁蓁找医生开了少量镇定作用的麻醉剂和催眠性质的镇静剂。效果肯定没有精神病专用的药物好,但这已经是目前她能找出来最有用的药物了。

“我们送她回家吧”

待在家人身边的安全感总比一个人活着要好。

“你确定吗?可我觉得……”

弗朗茨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白蓁蓁并不打算听。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她的母亲很爱她,在父母身边她一定能过的很好”

“好吧,但愿如此。”

见她已经下定决定,弗朗茨不做坚持,驱车开往斯利温斯塔家,到了目的地,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情绪争执,白蓁蓁没让弗朗茨下车。

开门的是玛格达丽娜的母亲,白蓁蓁在医院见过她一面。失去女儿的这两个月里,斯利温斯塔夫人过的并不好。从前她和玛格达丽娜站在一起像是姐妹,现在看来,母女的界限一目了然。

说明了来意和玛格达丽娜的身体状况,白蓁蓁将药物交给斯利温斯塔夫人,一一为她介绍各自效果和适合剂量。

“巴比妥类不比寻常麻醉,剂量过多会导致昏睡不醒;吗啡太容易上瘾,临床效果是镇痛,但是镇静的效果也不差。我拿的不多,主要是为了防止您的女儿产生自杀倾向。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病情不算严重,好好照顾康复几率很大,有问题您随时来找我……”

夫人似乎心不在焉,白蓁蓁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玛格达丽娜,未出口的医嘱被她咽了回去,最后只问了一句,“夫人会好好照顾您的女儿吗?”

“……会的,当然会的。”

回答的时候,斯利温斯塔夫人的目光躲躲闪闪,白蓁蓁心中一沉,隐约冒出一个疑问,她真的像一位母亲一样能好好照顾生病的女儿吗?沉默的玛格达丽娜盯着白蓁蓁看了许久,忽然开口说了清醒至今的唯二两个单词,前半句和后半句的意思完全相反,她说对不起和谢谢你。

没有人会想要凭空折断一枝待放的鲜花,但是折断它的人一定不记得询问它是否愿意盛开。年轻的玛格达丽娜没有死在漆黑的监狱里,没有死在染血的枪膛下,唯独死在了旧时代愚昧的偏见中,逼仄狭隘的角落是她的坟墓,冷眼旁观的父母是掩埋至她头顶的黄土。

这个世界疯狂、腐败、没有人性,无人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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