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梦,那山,那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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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衣人缓缓走进去,朗声问:“有人吗?”

女人抓着围裙擦着手出来,脸上再也没有一点风韵,十足一个乡野妇人。

她颇警惕,“您是……?”

黑衣人道:“我家夫人途经这里,犯了病,要借你家炉子煎药。”

说着将一锭银子抛给她,抱肩而立。

女人眉开眼笑地招呼他进来,“您尽管用,我帮您把这儿收拾一下。”

随即从外头涌进来七八个人,吓得她一慌。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被围在中间,小院子一下拥挤起来,有人将一块丝绸铺在院里的小凳上,恭声道:“夫人请。”

妇人敬畏地瞧过去,只想这姑娘如此年轻,为何人人都叫她“夫人”,心里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童养媳。

她身体不比从前,产后还落了病根,视力也越发弱。少女一转头,只见额角一只仙鹤悠然,衣上的花团锦簇让她微微张大了嘴,艳羡地笑道:“夫人稍等,奴家这就帮您煎药。”

少女缓缓攥紧了衣袖,视线定格在擦洗药罐的妇人身上,良久,又去看那独自玩耍的小男孩。

春日已暖,他身上的衣衫却也还厚实,胸口还挂着一个银锁。

细碎的叮铃之声徐徐入耳,夫人擦着手到了她跟前,“家舍简陋,请夫人担待,药待会儿就好,夫人还需要点什么?”

少女怔怔盯着她,眼睛里最后的一丝良知顷刻泯灭。

身后传来男人的低沉一呼——

“这怎么回事?”

他大步走进自己家院子,看到这么多人,自然心生疑惑,女人忙过去拉拉他胳膊,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几句,又把银子放进他手里。

男人油腻的脸上咧开一个灿烂笑容,低头哈腰道:“哎哟小夫人真大方。”

少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了小男孩跟前,孩子怕生,头也不抬地往母亲身后躲去,妇人把他抱到身前:“孩子胆儿小,快,叫姐姐。”

少女突然就笑起来,缓缓蹲**,“是啊,是该叫姐姐。”

她想摸一摸孩子的脸,他却害怕地扭了头,像能感觉到对方的狠毒恶意,迫切地要逃开。

少女的手从他脖颈边划过落下,有一瞬的寒光闪过,她已站起来,急冲冲地往外走。

夫妻俩诧异着面面相觑,只听怀里一声呜咽,鲜血喷涌染红了女人的衣裙。

孩子颈上裂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他瞪着双眼在母亲怀里抽搐,很快便没了声。

几个黑衣人从腰上解下水囊,照着夫妻二人迎头浇下,火油的刺鼻味道呛得人涕泗横流,手忙脚乱地挣扎躲避。

侍卫蛮横地将屋院浇上酒气,最后将火把递给她。

少女片刻也没有犹豫,抬手点燃了今生至此所见最炫目的火光。

里面惨叫哀嚎,不绝于耳,一男一女在里面突然逃窜,不过两步又摔倒在夜幕下的火海里。

那声音越来越模糊,火光越来越温暖,像有个永恒的热源就在身侧,苏棠惊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转头就看见了洛玉阳。

男人眼巴巴地瞅着她,似有先见之明,止住她要下床的动作,伸手一指对面。

“她就在那儿,睡得好好的呢。”

他擦一擦她额上冷汗,“做噩梦了?刚刚你一直在叫你娘。听说陆丹蓉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个美人。”

苏棠垂着眼不说话,双臂痛得动也动不了,给了他一个祈求的目光。

洛玉阳道:“你一点力气也没有吧,身子都空了,我抱你过去看她,你不许乱动。”

重伤后的小夫人像只吃坏了东西的小猫,耷拉着耳朵,收了尖牙,小小一团,任人揉捏,什么气性也没有了。

洛玉阳也像只猫,抱着一个软绵绵的毛线球,一副餍足的样子,得意得尾巴都要竖起来。

丹夫人当真动不了,在他怀里静静道:“我不像我娘,我更像我爹。”

洛玉阳嘴一撇,显然不信——

“怎么可能?”

人被放在顾清影身边,苏棠看见她眼睛上被缠了几圈白色绷条,顿时惊恐地抬头望向洛玉阳。

后者轻舒一口气,“顾女侠可能早年服用过很多良药,搁在别人身上当场就瞎眼的毒到了她这里只是瞎一阵子,安心吧小夫人。”

苏棠往顾清影身前一栽,倒在她肩侧,用尽力气抬手,整条胳膊都在抖,咫尺之距耗费了许久,洛玉阳只看着,提醒道:“你以后都不想握刀了?”

她终于将掌心贴在顾清影心口,感觉到那颗心脏正在跳动,一下一下,催她生泪。

掌心被顾清影的体温侵染,洛玉阳以为她看过了便好了,于是道:“我抱你回去。”

苏棠道:“不要。”

声音又轻又暖,“她要是醒了,什么也看不见,会很害怕。”

“所以我呆在这里等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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