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1 / 2)
此行他带了花娘和莫绝。
花娘玩暗器,莫绝最擅轻功。
有的人叫做“会暗器”,有的人叫做“善暗器”,若说一个人“玩暗器”,那么她就是把这当做一种乐趣。
她的袖带,她的腰扣,她的发簪,甚至她的指甲——
都是暗器。
那一片片红艳的蔻丹,扎进皮肉里会和血融为一色。
暗器若是离开了毒药,就失去了大半的意义,可却真有人的暗器上从来不带毒,因为他们有自信。
花娘没有这份自信,所以浑身上下都带毒。
莫绝是刚满二十的年轻人,长着一双鹿眼,水灵灵的,清澈无比,就像晨光里在林中喝着露水的小鹿。
这样的人任谁看了也不觉得是来自魔教。
不过他是个好苗子,一直跟着玉面先生学笛学医。要说是去找人,当然最好带一个腿脚快的,莫绝的轻功好上他俩十几倍。
如果可以,玉面先生真希望丹夫人已经死在哪里了。
她十二岁时还不会吟诗,却学会了杀人满门。
十三岁时还不会骑马,却学会了弑母杀弟。
若上天真的有好生之德,何必让这种人活下来。
但是她若死了,又会有别人遭殃,既然她已经这样了,还是让她继续这样罢。
玉面先生这么想着,马车忽得一颠,手里锦盒轻响。
花娘裹着大氅娇声问:“先生,这是什么?”
玉面先生便打开了锦盒的扣锁,映入花娘眼中便是两个硕大的蛹——
里面还在动。
花娘尖叫一声,“这么恶心的东西……”
玉面先生一愣,“恶心?”
他轻笑,“待会儿你就不会嫌弃它们恶心了。”
莫绝道:“这莫非是……”
玉面先生道:“是啊,是凝水,马上就破蛹而出。”
他耐心给花娘解释:“这是北域那里最漂亮的东西,跟别的蝴蝶不一样,它喜寒。其中一只结蛹时我讨了夫人一滴血,入蛊为印,所以它出来之后会去找她。”
莫绝道:“宁护法有眼福了,凝水蝶美得不可方物。”
花娘道:“就算它们飞过去找了,我们怎么跟上?一路不吃不喝,追着蝴蝶跑?”
玉面先生道:“自然不是,一只放走。它俩被我长日饲养,蛊中有蛊,名离愁,只要一只远离,另一只就日夜难安,到时候在它尾上系一条无影线,就成了夫人的指南针。”
花娘睁着眼,只听得一种诡异的破裂之声,蝶蛹渐渐裂开,露出一抹晶蓝色的荧光。
在马车里的昏暗下甚是夺目。
它们尚未展翅,颜色却已经是极美,像只暗夜里的幽灵,闪着异光引人上前去,再夺魂至死。
玉面先生道:“这么漂亮的颜色,可是它吃的却不是花蜜,而是腐烂的水果汁肉,北域的人为了养它,将各种珍奇的果子在夏季堆积起来,待到腐烂后供它们吸食。更有甚者直接用腐尸作食,养出来的凝水会泛红。”
凝水有一双长近三寸的漂亮翅膀,泛着一种湿润的金属光泽,湛蓝如海,两翅各有一道弯曲白纹,像太阳之下海面的反光。
波光粼粼。
它缓缓扭动着,玉面先生已掀开了车帘,那只凝水蝶煽动翅膀,似在为寒风雀跃欢呼。
冰天雪地里的蝴蝶,寿命最长只有两个月。
若两个月里它找不到孕育它的主人,就会变成一片干枯的残叶,凋落在寒风里。
它不知道这些,这样低能的小虫只会朝着那个方向飞,短暂的一生没有一点意义。
那未知的远方,灯火已尽,满街还有淡淡的焦灼气味,小贩收摊回家,酒馆摘帘闭户,四个剑客已经上了马车。
白岚的棺木已先一步运去荣城,顾清影只能在路边烧尽了纸钱,持剑三叩首,消瘦的身形在阑珊夜色中甚是孤苦。
柳无归想扶她一把,想抱着她,让她在怀里哭一哭,女道人却已自己站了起来。
她的眼眶泛红,但没有水气。
她还有她的剑——
然而一想到这把剑……
苏姑娘到底去哪里了呢?
在柳无归大喜过望,言说要万死以报答那位恩人的时候,顾清影半点描述也讲不出来。
只记得她指尖很冷,只记得她额上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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