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别而已矣(1 / 2)
江湖的路那么险,谁知道这一次分离会不会就是永别——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江郎诚不欺我也。
夜幕之下,偶尔传来几声乌鸦鸣叫,苍凉无比。
柳无归折身回去,顾清影还在。
她站在一片狼藉里,转头看向柳无归,道:“师兄,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柳无归轻轻嗯了一声,柳寂初忙乖觉道:“哥,你们上去谈,我来打扫一下这里。”
前夜的雨气还没散尽,空气也湿漉漉的,屋里尚未点灯,顾清影便从抽屉里取了火折子,一支接一支地点,直到屋里明亮而温暖。
那烛光映在她眸子里,给寒星添了明黄。
她不是那种会撒娇的女人,永远沉静低调,毫不艳丽,毫不造作,声音也是平淡的。
二人对坐在桌前,房门紧闭。
柳无归紧张得手心出汗,道:“师妹,方才他的话……”
顾清影道:“方师兄说的都是实话。”
柳无归道:“实话也并非都是有用的话,师妹不必放在心上。”
顾清影的眼神突然温和起来,“我想起风怜雅维护兰师姐时,语气也是这样冲。”
“那时我们每日习武论剑,若是谁被师父罚抄书,其余三个都帮忙写,一开始因为笔迹差太多,总被师父发现,后来我们四个的笔迹就渐渐都差不多了。”
“可是师父明察秋毫,说兰师姐的字最雅观,风师姐的字颇沉稳,我的刚折过头了,小师妹的力度不够。”
她如数家珍一般,说起这些美好往事时表情也沉醉起来:“师父也说起过你们。”
柳无归一惊:“白道长说了什么?”
顾清影道:“他说南宫羽出剑时总犹豫,剑法并不清明,似有反骨之态,果然不久之后南宫叛出玉山。”
柳无归道:“还有呢?”
顾清影静静望着他,“师父说方师兄最果断,心思最细,往往对你手下留情,对别人就一剑利落。柳师弟心性纯良,剑中也可见。”
柳无归点点头,“那么……我呢?”
顾清影道:“他说你……你虽然放浪,但是心怀热忱,是可以托付之人。”
柳无归抿着唇低头一笑,“白道长是智者,看人的眼光很通透。”
顾清影道:“师兄知道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所以与人相敬如宾,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回我……我也是人,也有失了理智的时候,明知你为了什么,却不先跟你说明白……”
柳无归道:“我自己乐意对你好,你不说,我也会帮你,不是你欠我的,你不要把一切都当成等价交换,好像是我帮你做点什么,你就必须回报我什么。”
顾清影道:“世上没有人应该平白无故地对一个人好,师兄所谓的不需回报……只是师兄要的回报太少,或许只消是策马同行,闲聊两句,师兄就满足了。”
她凌厉的目光一现,“说到底,仍旧是交换。”
她是坦诚的人,口才也如此好。
“师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不用欲盖弥彰吞吞吐吐。”
柳无归眼中沉出凄凉的黯淡,“是,的确是。我对你好,想看你笑一笑,想你开心,并非毫不求回报,你不晓得失而复得的宝贝有多令人感动,师妹,我也很谢谢苏姑娘。”
一说到此,顾清影肩头一震,不动声色地轻叹了一口气。
她脑子里闪过一张脸。
很好看的,算得上绝色。
桃花眼里是无知和劣性,
手里的剑鞘有温柔的温度,顾清影不禁眉心一抖——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西窗烛摇,夜风冷嗖嗖地灌进来,柳无归便起身关了窗。
正在那一瞬,有一片蔷薇花瓣从屋顶落了下来。
柳无归没有看见。
那花朵的香气已经全都被吹散了,花瓣也不再娇嫩。
霜夜和方休就站在屋顶上,一个悠闲,一个沉郁。
前辈摇着扇子,压低了声音道:“柳无归……梦生……有意思,原来是这样。”
方休被窥见了天大的秘密,不觉浑身僵硬起来,“前辈……”
霜夜摇摇头,“没什么丢人的,喜欢一个人,是顶好的事情,很自豪的事情,最值得歌颂的事情。”
方休怔怔道:“前辈也有过这所谓顶好的事情么……”
霜夜道:“我虚长你这么多年纪,但凡你经历过的,我都该经历过了。”
他笑得很得体,不禁拿扇子掩了唇,又从另手中抖出一支蔷薇花来,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就有一抹瑰艳冒出夜色,顺风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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