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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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陪侍在旁,替她捧着装盛玉肌膏的阔口小药罐,低声问:“大小姐为何对宿少侠说,今夜霍家大少爷可能会出现在州牧府?”

“霍奉卿卷入两府党争远比我以为的要早,我居然到今日才察觉。若我没猜错,上个月在试院密会后,霍奉卿就已答应为盛敬侑所用了。”

云知意贝齿轻啮着口中半软的薄荷蜜丸,哼声轻笑。

“我没有同意与盛敬侑合作,他却也没放弃从我这里打探线索。今日霍奉卿大概是奉了盛敬侑之命,特意前来确认我动向的。”

小梅听得目瞪口呆。

云知意转头笑望她:“很难懂?”

“奴婢驽钝,没听明白。”小梅惭愧地低下头。

“驽钝这件事,你大概是随了我。我也是在早上他和言知时走后才想通的,”云知意以舌尖抵了抵口中蜜丸,“你想想,这些年哪次不是我色厉内荏地逼到言知时跟前,他才勉强写两张字纸敷衍我?这回竟转性了,一次交来十页。”

虽然照样潦草敷衍,从墨迹来看却不是早上临时写的,更像昨晚就写好备用的。

“可、可二少爷说,是言大人让他来交功课的啊!”小梅震惊到磕巴了,“他若说的是假话,您只要一问、一问言大人,这不就被揭穿了?”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点小事去问父亲吗?”云知意笃定嗤鼻,“霍奉卿拉着言知时,合伙将我算得死死的。”

“霍家大少爷不是……替您同窗带话来的吗?”

“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消息,随意遣个霍家小厮来传就行的。他大费周章借这由头亲自来南郊,莫非是因为半个月不见,对我思之如狂?”

云知意笑出了声:“我猜,盛敬侑大概一面派了人盯州丞府官差,一面派霍奉卿来我这里打探形势。霍奉卿拉上言知时,是为了确保绝不会在我这儿吃闭门羹。我再如何,也不至于大清早将亲弟弟关在门外吧?”

盛敬侑既能坐原州牧这位置,便绝不会是个草包。

他既知道了云知意是“黑市赌档案”的查案诱饵,只要在关键时刻确认云知意的动向,再比对官差们在城中的行动,就能大致猜出黑市赌档案何时收尾。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务虚玩计、谋篇布局这一套,她真是谁都玩不过,永远慢别人半步。

小梅还是想不通:“可是,以二少爷那性子,怎么会乖乖任霍家少爷摆布?”

“八成被霍奉卿逮住什么把柄了。倒也不妨事,我只要这案子能顺利了结,别的不重要。”

这案子最多再三五日就能结,只要期间盛敬侑没出什么意外,就算事后被人知道她身边有宿家兄妹,也生不出什么风波。

“对了,雍侯世子几时启程离京的,有消息吗?”云知意问。

“雍侯世子与府中派给您的人同时离京。不过,他是乘自家船走的水路,料想会比咱们的人先到邺城。”

小梅早前是云知意祖母跟前的人,她口里的“府中”自是指京中的云府。

“若近日滢江无大风浪,雍侯世子约莫中旬前就能在南河官渡靠岸。届时大小姐是否前去相迎?”

云知意道:“不必。他是盛敬侑呈帖请来观礼‘送秋宴’的贵客,和我没相干。”

眼下没旁人在,小梅说起话来也没太大顾忌:“怎会没相干呢?若不是您托了六爷从旁相劝,雍侯世子哪会应盛大人之邀?盛大人自己心中不会没数的。”

被小梅称做“六爷”的,便是云知意的亲叔叔云孟冲了。

雍侯世子是个不出仕的闲散妙人,他性情有些古怪,万事只随心意,不太看谁人面。若无云孟冲与雍侯世子的那份忘年交情,就光靠盛敬侑那张请帖,雍侯世子会搭理他才怪。

云知意笑道:“我叔与雍侯世子是朋友,我以晚辈礼去迎倒也合情理。但我既要给盛敬侑送这人情,就没必要去抢他州牧大人的风头。若当众落他面子,送人情倒送出仇怨来了。”

小梅转念一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忽地笑了:“大小姐好像一夕之间沉稳许多,从前您可不管这些人情世故上的弯弯绕。”

云知意自嘲笑道:“年少轻狂嘛。所以吃了不少暗亏,自己还傻不愣登没个知觉。”

——

天幕墨黑之际,宿子碧就被兄长换回来了。

她很兴奋,一奔到云知意面前就没头没脑地咋呼开了:“今日城中简直是暗流涌动一锅粥!”

“怎么回事?”云知意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州丞府乌泱泱一大堆官员,天没亮透就捧着卷宗在州牧府外排队堵门,说是有许多公务要请州牧大人定夺!盛大人最初好像是要亲自出去办什么事,被这堆人缠得没奈何,只能憋屈地退回去了。”

宿子碧手舞足蹈地说完经过,不解笑问:“知意你说,他们这是为什么啊?”

云知意稍作思忖后,笑呿一声:“还能为什么?我这边进展顺利,黑市赌档案从今日开始就准备收网,州丞府怕盛敬侑出手抢功。他们懒得猜盛敬侑会怎么做,索性将他和他的人堵在州牧府内。”

堵他个寸步难行,纵有绝世妙计也只能坐地空想,干脆利落又没什么把柄。

毕竟台面上堵门的理由是公务所需,那叫一个冠冕堂皇,盛敬侑就算看破也只能生吞下这闷亏。

宿子碧听得咋舌惊奇,末了又忍不住忿忿道:“这些官老爷怎么回事?成日里不忙着为百姓思量正事,净这么勾心斗角,有意思吗?”

“或许,有吧。”云知意苦笑垂睫,轻轻转动着右手腕上的玉镯。

上辈子她就不勾心斗角,一心一意为百姓思量正事,结果死到临头时却被痛骂为“狗官云知意”。呵,多有意思。

云知意哂笑自语:“或许我该抽空去找个大夫把把脉。”她怀疑自己脑子可能有什么问题。

死过一回都不长记性,还是走了同样的路,真是世间难寻的蠢货啊。

——

子时,州牧府内。

身着巡城卫甲兵服的霍奉卿站在盛敬侑面前,目光清冷地直视着这位名义上的原州最高主事者,半点不见卑下畏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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