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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枯燥无趣,除了整日的操练便是巡逻,但锦良帐中倒是热闹得紧,朝廷镇压之军尚不知何时才能来,这帮子军汉没事便想着来锦良这里寻乐子,这帐中之人不肖那些个寻常军妓,没甚趣味,这帐中美人,舞跳得好,曲儿唱的精,身子也软,军中想和他睡觉的汉子数不胜数。

可惜,马家军管得严,那帐中美人又是从大将军马巍山帐中退下来的……奸细,军中一亲芳泽之人可不多。马家军中士兵寻欢作乐之事本不会禁,但却应有尺度,可锦良越发美艳,一颦一笑,一扭腰一回头皆是美艳风情,勾得这帮粗野汉子失了魂,天天想往他这里窜,每每离了帐中,像是被人吸了精气,老了许多的模样。

便是连马巍山的副将也难以自持,与他议事时竟也满脸春色,马巍山冷冷的看了那副将一眼,眉眼中冷冽似寒冬冰棱,要将人射穿,他勾唇冷笑,一脚踢在了副将身下的长椅,椅子腿儿应声断裂,那八尺高的副将狼狈的摔在地上,砸得生疼,正觉愤怒,一抬头,对上马巍山一双眼睛,心中一惊,不顾身上疼痛,连忙跪下请罪:“不知末将犯了什么错,惹得将军发怒。”

“若非你还有些许用武之地,本将军一刀砍了你,那军妓帐中甚是愉悦是不是?让你回味得很!”马巍山单手背在身后,声音带了怒气:“你都是如此,恐怕这军中被他迷倒的不知多少,呵呵,有本事!当真是有本事!”马巍山怒极反笑,大步朝外走去,那样子,是朝着锦良的营帐行去。

按照日子,杜平今日是要前去锦良帐中为他诊治,那少年如今夜夜笙歌,与军中汉子寻欢作乐,不拘一人两人,长此以往,身子多少受不住,大将军又吩咐过不能让人死了,杜平便要时常去给他上药,可也不知少年是否天赋异禀,身上伤虽重,却也好得快。今日,他才出了医帐,远远的便瞧见大将军马巍山怒气冲冲的朝着锦良帐中走去,杜平犹豫片刻,还是提着药箱,小跑着去了锦良帐中。

杜平才跑到那帐前,便听见一个慵懒美艳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传进耳朵里,竟让杜平后背发麻,浑身一酥:“杜大夫怎地跑得这么急?”

杜平神色有些恍惚,忽然耳边又传来一道茶杯落地的声音,将他唤醒,杜平定了定神,掀开帐门,虽是下午,但帐中入目昏暗,一对红烛在桌上燃着,能让人看清帐中情景,一张宽阔矮床,床畔轻纱遮掩,床上斜躺一红衣少年,黑发铺就半张床榻,红衣半敞,似血般艳丽,少年肤白胜雪,眉眼间全是惑人春情,可他总是半阖双眼,红烛冷光下,瞧不清那双眼睛。

杜平隔着轻纱看他,恍惚中总觉得眼前的少年不是当初的少年罢,锦良已在马家军中待了两年,未与他治伤之前,杜平虽与他不相熟,却也相遇几次,说过几回话,那时他脾气虽大了些,人娇气了些,身上却无半点媚气,再言,脾气大又娇气有马巍山宠着也不是什么事儿,不过最不能让人忘却的是他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清明而又干净,他看向你,不笑已是心中一片柔软,他笑开,便觉得冬日生暖。

不似面前少年,你看不见他的双眼,却觉得他周身媚气难掩,明明是烛火跳跃着,却满帐冷意,似从地狱漫出来的寒凉,杜平吸了吸鼻子,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一幽冥来的恶臭。

“将军正往你帐中来,看起来怒及,”杜平摇了摇头,将这些虚无想法抛却,叹口气道:“上次将军发怒,你便受了罚……”杜平顿了顿,那日营帐中锦良被四个土匪折辱之事他早已从兵士口中听闻,且锦良身上那伤还是他亲手所治:“这次又不知会如何,老夫从军二十载,跟着马家军也有十二三,知晓将军杀伐果断且心狠手辣,老夫从未见过他发善心,你且……你且注意些,莫要激怒于他。”

“杜大夫心善,”锦良轻笑一声,撑着身子,半掩长腿从红衣滑落处露出,他侧坐在床榻之上,修长白皙的手臂掀开白色轻纱,那露出来的白肉上青的、紫的、红的痕迹未消,透露着**和暴力的美感,锦良长发垂落下来,他微微侧头,像是看着杜平说话,可他双眸隐于暗中,只瞧得见他那半张脸,白似雪的肌肤,红似血的薄唇,他低低轻语,如果深夜鬼魅诱人之语:“便早早离了这腌臜地方罢,晚了,便不行了哟。”

马巍山用力掀开帷帐,杜平已不再帐中,床榻上有个红色的纤细人影,满帐靡色。

“好本事!”马巍山站在帐中,泛着冷意的目光透过轻纱落在那人影上:“将妓馆开到了军营里,倒是本将军小瞧你了,竟是个离了汉子就活不得的贱人!”

“呵呵呵,”那帐中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笑了起来,笑之人声音犹如珠玉落盘,听之悦耳,可那笑声不知为何让人生了一股寒意,笑罢,那人赤着脚踩在地上,缓缓站起来,说道:“将军,你是来当锦良的恩客么?”

马巍山的目光一直落在锦良身上,他一袭红衣垂至脚踝,皙白的踝骨,圆润的脚趾在黝黑干裂的土地上分为刺眼,红衣轻薄,在腰间松松系了个结,遮不住他修长的双腿和胸膛,也遮不住上面诱人的痕迹,长发披在身后,红唇印着跳跃的烛火,美的不可方物。

可马巍山眸光一紧,静静与他对视,许久,才发出声音。

“你是何人。”马巍山冷静开口:“锦良现在何处。”

“将军,”锦良泫然欲泣,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可怜兮兮的说:“奴家便是锦良啊,将军不认得奴家了么?”

马巍山不为所动,眼神凶恶似要将其撕碎一般:“本将军没有耐心与你扯皮,说,锦良在哪里?还是说,这又是赵元的诡计?本将军与他相处两载,不会认错,你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可你这双眼睛,不是他。”

他对面的人听到这满是杀机的一句话,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马巍山等了片刻,耐心耗尽,往前踏了半步,要去抓他,那人忽然扬起头颅,样子将马巍山吓了一跳——那张脸……俱是青肿一片,鲜血从他眼中、鼻中缓缓流下,被人卸掉的下巴扭曲的挂在上头,一眼就瞧见了里头红的舌头、白的牙齿和发着腥臭的白色液体。

马巍山心脏剧烈跳动一下,后退一步。

那张可怖的脸蛋发出一声哀鸣:“我好痛啊…….我好痛啊……他们折磨得我好痛啊……”

“你听不见……你为什么要听不见……”

“我说不出话啊……我说不出话啊……”

“好痛啊……他们……他们也是折磨娘亲的……娘亲…..爹爹……我好痛啊……”

“将军……我好痛啊……”

马巍山听见了哭泣的声音,幽幽怨怨,凄凄切切,一声一声在帐中回荡,在马巍山耳旁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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