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_25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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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洪水是他十二家养着的,还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成?”

可洪水却越涨越快,眼见二、三楼也要没入水中,众人再也顾不得口舌之争,都往楼上一股脑涌去。

王樵相救迟戍正到了最紧要关头,周围纷乱全然无所听闻。二人周身蒸气缭绕,汗水如瀑,整一层都只能听见二人彼此呼吸之声,寒毒一丝丝被逼出来。这时底下一发喊上冲,都怕影响到了气息走岔,禤百龄急忙命人堵住楼梯,喝道:“莫要惊扰,我们这一层有病人!”底下骂道:“他奶奶的,若是洪水上来,大家都是病人,分先死后死而已!”再也拦阻不住,呼啦啦挤上来一大票人,前呼后拥,又因为这一层上北派诸人奋力阻拦,猛地推开时仿佛后浪推前浪那般呼啦啦倒了一地,不少人直接撞上王樵后背,一股大力带着众多人勃勃生气猛撞过来,王樵毫无防备被撞得七晕八素,却只听迟戍“啊”的一声大叫,这力也迫得最后一道关卡打通,一口心头淤积的黑血吐出,人也悠悠醒转过来。

向南枝一把护住他身子不被涌来的众人拥挤踩踏,见他掌心温热,脸色回暖,喜极而泣,反手捶在他身上:“没良心的,你要吓死我了!”迟戍昏头转向地坐起,一时还有些木然,渐渐想起自己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低头见胸口上湿了大片,全是向南枝的眼泪,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呆呆地挤出两个字来:“别哭。”向南枝又羞又恼,嗔道:“我自哭我的,要你管?”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王樵这个原本的救命恩人反而被冷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是什么情趣,想道这情之一字众生各解,原来还带这样的。

周围吵闹已然喧天。向南枝收拾脸上泪痕,朝他盈盈下拜,道:“王主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无论吩咐什么,南枝和窈月宫都唯马首是瞻。”王樵摇头笑道:“那也不必。是迟天王吉人天相,倒没我什么功劳。”捶着腿站起来往槛外看去,只见水势汤汤,周围都乱作一团;底下的人这会儿全挤在五层上,登时偌大空间便显得逼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伤患不便移动,实在混乱不堪,对禤百龄道:“禤大当家,人也救回来了,不必守着楼道不让人上下。不便走动的各位还是留在这一层养伤,留人照料看守;想必这水也不会漫到五层上,我们都去六层武场里坐地,再定行止。”禤百龄见迟戍已经救回,目的也已达到,微微一笑让出走道,众人往六层蜂拥而去。他与王樵落在最后,一面道:“希樵真人胸襟广阔,八方不动,令人好生敬佩。这洪水来势汹汹,可真人犹然稳坐钓鱼台,毫不见慌乱,倒好像事先知晓一般。”

王樵哈哈一笑,道:“江南梅雨,连日淫淫。十年有九年倒是洪涝,只是轻重不一罢了,大当家不是当地人,自然觉得奇怪。还有,真人二字万不敢当。”

“真人何必过谦?你刚才相救迟兄弟,那得内功境界至少与他不相上下方能奏效。如此修为,自然担得上。”

“不是,”王樵挠头道,“我师父修了五十年,你们叫他真人,我才修了五年,要也管我叫真人,他老人家面子往哪里搁?”他一面与这该死的算盘精信口胡诌,一面心中暗暗着急:禤百龄智计过人,一句话便看出了问题所在,自己不知如何才能在他面前搪塞过去?

喻余青大恸之下,心力憔悴,那些风声雨声,喧嚣鼎沸,旁人的劝解嘲弄,全听不见耳里,只是呆呆坐着,头脑里一片空蒙,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好像都离得很远,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被包裹在一团沙沙作响的浑白霾雾当中。他触不到,看不见,握不住,到处也没有别的颜色。痛得过了头,便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悲,倒像是一种麻木。所以他逆转经脉,反拧骨骼,让自己痛得狠些;可旁的人怕他自戕,封了他穴道气海。他陷入一种混沌的空惘当中,想哭也哭不出来,像是在一片深海当中浮沉,上下难辨。他突然好想念那人温暖怀抱,滚烫气息,只有他二人相对之时,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放软那桀骜脊梁,不用教谁看着完美无缺、人见人爱。他唤一声三哥,不是真希望那人出现在眼前,甚至不是真希望他听见;只是像佛道弟子口宣法号,就能够汲取一些支撑与力量、警醒与戒心一般;他有时在昏昏沉沉中会想,好啊,你向这红尘修道,那我便向这人间,修你。

隐隐有脚步声近。喻余青想挣起身来,却才记起自己穴道被封,气穴窒塞,动弹不得,张口唤道:“薛三?”不见应声;突然有一双肥腻大手自身后猛抱过来,裹挟着浓重汗臭味的陌生气息一下子贴至极近,令人作呕。他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可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得由着那肥厚的身子将一动也不能动的他揽在怀中,一手箍住了他双腕,另一只手上粗短的手指拧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借着昏黑的天色去瞧见那张绀紫肿胀的头脸。

“怎么了,美人儿,你哭了么?你怕了?你也知道怕了吧?滋味怎么样啊?让你横啊,让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可得到教训了罢?!”王铿狞笑道,抹过他脸上咸湿泪水的手指送入口中,“你这捣杵的烂货,凭生得美些,就来害人……老子给你害得惨了……我上次说要你跪着求我,跪着求我……”他手下使劲,脚上猛地一踹,将人按得趴跪在地上,眼前景象令他急不可耐地舔了舔嘴唇,“你这不是跪下了吗!”他狠命地将他脊骨往前按,“求我啊,不然你还有得罪受,你有没有想过我怎样待你?”

喻余青烦恶欲呕,可他气息未调,身上又被点中穴道,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听凭这人作弄,喝道:“滚开!”一面暗运内息,试图冲开穴道。王铿笑道:“现在底下乱成一团,再大动静没人听见;”他按捺不住,伸手一扯,将他上身衣裳从背襟撕开,“或者你喊人上来,让他们瞧瞧你这副荡妇模样……让你弟弟、你姘头都好好看着……”他探手在他胸前乳珠上狠狠一拧,喻余青惨叫一声,那儿瞬间便肿起大片。王铿趁机将药粉倒入他口中,手指一错,捻住下颌双穴,让咬骨被迫阖上,不准他吐出。“放心吧,我还舍不得用毒药杀了你;这是分筋化骨散。别怪我心狠手辣啊,喻宗主,你本事太大了……不让你全身筋骨酸软,内力连一丝也发挥不出,就算你被点了穴道,我也不敢碰你……哈哈哈哈哈!现在好了……都好了……我到手啦……”他反复抚摸光裸的皮肤,流连那些新疤旧痕,爱不释手;忍不住凑脸上来,却被喻余青呸了一口唾沫,但药粉已然化开,内息仿佛变成了一片泥泞沼泽,半点也动不起来。他只得闭上双眼,感觉心中绝望仿佛阴影一般,逐渐胀大,“……滚开,现在我还能饶你性命,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会后悔透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美人儿,你现在说狠话,还不如求我啊,求我便对你温存些,否则待会儿所有人都会看见你是被人肏过的样子——不知道我那便宜侄儿还喜不喜欢,”色欲熏心的男人肆无忌惮,口涎垂落,去摸他心口勃勃鼓动的蛊根,“等我玩腻了,就把这玩意挖出来……再把你还他……你知道吗?我也想看看那成日里在我面前装仙风道骨的小畜生脸色大变、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要把他那张假皮撕下来,让他那道貌岸然风轻云淡都见鬼去!装什么装?”他欺身上来,浑身抖动的肥肉压上,一手掐住喻余青的脖颈,直将他脸庞紫胀,一面胡乱地拽脱自个的裤腰,“那么多人都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人得传……凭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

此时六层之上,已然被这混乱搅得拥挤不堪,人们七嘴八舌问道“怎么会突然发水?”“我们难道就被困在这儿了不成?”“喂!十二家的,这楼上有粮食吗?够支持几日?”“水什么时候会退?”“若是经久不退,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要饿死在这楼里不成?”

也有些尚怀有济世救人之心的,见人从楼下上来,便纷纷问道:“还有没有人在底下?”“庄子里的人都撤出来没有?”“是不是湖坝溃堤?”“淳安的百姓如何了?”众说纷纭乱成一团,薛三远远看见王樵从楼道与禤百龄一前一后上来,急忙要越过人群去寻他,但他身量矮小,众人如今都挤做一处,急切间竟靠不过去。

证空大师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如今既然也走不脱,枉自猜疑反而多费心力,更是于事无补;不如静下心来……”却听得楼上一声巨响,所有人视线都齐刷刷往上看去,“怎么回事?上面有什么东西?”就这抬头的爿晌,那巨响又来一次,听上去像是什么剧烈的撞击声;上一层的地板震落下些细小的灰尘来。

薛三脸色发白,他终于挤到王樵身边,正一把抓住他胳膊,这时也不敢置信地望着上一层,反应过来大叫道:“宗主!宗主在上面!”王樵一惊道:“什么?”

他话音未落,七层的地板陡然豁开一个巨大的裂口,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从上面猛砸下来,众人呼啦啦向四周退开一个大圈,任那东西砸落在武场当中,却看不出是什么;饶是在场都是见过无数血腥战阵的江湖人,也都吓得面面相觑,心道这一团是人是鬼还是野兽?几个胆大的走近去看,只见那“东西”突然张开一处血淋淋像嘴的部位却没有唇皮,发出了几声惨呼,吓得倒跌一个筋斗,大叫道:“是人!是人!!”

众人都纷纷喝叫,唰地拔剑在手,只见那具非人非鬼的血肉上有什么蠕蠕而动,像是植物的藤蔓,树木的根茎,但此刻被沾满血腥之后,约莫吸满了血气一般,通体赤红,饱胀地鼓动起来,既像植物,又像是动物,古怪诡谲,从那楼上破顶的大洞里探出,这时候正缓缓地缩回去。群豪都被眼前景象骇住,都惊道:“那是什么?“几名大夫大着胆子凑过去查看那团模糊血肉,只见他已然全不成形,像是被什么把里外整个儿翻倒了过来,又剥取了皮囊一般,马万钟惊得一交坐倒,颤声道:“他……这是……被挖走了……所有经脉!简直闻所未闻,绝非人力所为……”登时有人叫道:“走!我们上去会会那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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