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朱嫣回到延康宫时, 二殿下的事已闹得满宫风雨。连延康宫里最不爱听嘴碎的老太监,也知悉关雎宫出了大事。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宫人们众说纷纭, 说法不一。有说关雎宫里头起出了个失踪许久的小宫女儿尸身的,有说二殿下的屋子里头翻出了厌胜人偶的, 有说二殿下谋害五殿下证据确凿的……种种传闻, 不可细说。
但此事事关皇家脸面,依照陛下的性子,是绝不会将其公之于众的。众人只知皇帝将副都御使、五殿下与关雎宫的裕贵妃都召去了御书房, 几人闷在里头近两个时辰,最后御书房门一敞, 便是一副言笑晏晏、和乐融融的模样了。
其后, 便是二殿下被打发出京的处置派了下来。
大抵是证据确凿, 二殿下连辩都没多辩,贵妃的母家齐氏一族也一道失了声儿, 没一个人敢在朝上多提此事。料想此后, 宫中便会少一位皇子的身影了。
二殿下一倒, 那太子的人选便愈少了, 不过是在大殿下李淳与五殿下李络之中二择其一。朝臣们心底都清明的很——十有八/九,这太子便是由五殿下来坐了,因此几是一边儿地倒向了五殿下李络;但凡在前朝说话做事,都处处都向着李络,令李淳很是束手束脚。
像是嫌李络的风头不够盛,皇帝又派人上了章德门, 为李络颁了婚旨,许的便是朱家的嫡女,右司朱敬观的女儿朱嫣。这道赐亲的旨意一公布,别说是宫中了,便是京中百姓也凑头攒脑地挤过来,想要打听打听其中关节。
比起宫内皇子相争,百姓们更喜听哪家的名门闺秀是个口若幽兰的美女。若这美女艳史不断,那便更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朱嫣素来都有美貌之名,又是常常待在宫中的,自然成了百姓津津乐道之谈。更有文人书客,开始拿着她的名号大作文章,专写连朱嫣自个儿都不知道的小道谈消,字字句句,专用抓人眼球的春秋文笔来写。
“朱氏乃广足美人,足阔六寸,五皇子络喜好广足,见之惊为天人,于上前长跪六日六夜不起,终究抱得美人归……”
当朱嫣看到坊间的逸谈之时,差点没把眼睛都惊掉了。
“小姐,足阔…六寸?”琴儿正熏着隔日穿的衣裳,听朱嫣趴在床上念坊间的杂谈,不由露出复杂的表情,“那还是人的脚吗?哪有这么阔的脚呀!”
朱嫣眼皮跳个不停,她强忍着把手中的杂谈书揉成一团的冲动,又翻过一页,只见上头写着“朱氏与五皇子络密会于芙蓉湖畔,月色相照,朱氏女竟背生长尾六条,头变云鬟,自泣乃是山魑野魅,修炼八载化为人形……??哈?”
怎么她连人都不是了?
朱嫣正趴在床上看的起劲,外头忽然传来扣扣的敲门声,瓯姑姑在门外道:“嫣小姐午憩起身了么?太后娘娘想凑局牌,请您上桌呢。”
“这就来了!”朱嫣连忙下了床,脚踩进鞋履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推门而出。太后几个已经在堂屋里支起了牌桌,瓯姑姑上了垫胃的茶水果盏,用朱盘盛着送到太后身边的小圆桌上。太后喜食用羊奶皮卷米糕做的饽饽,这种饽饽的皮馅子上多洒白香芝麻,绵软酥口,叫朱嫣偶尔也很馋。
“朱家的丫头来了?坐下吧。”老太后翻起眼皮,将手上的数珠摘下来,“前两日皇帝给你与络儿颁了赐婚的旨意,你如今也是正正经经要嫁给皇子的人了。平日里没事儿的,离你那姑母远点儿,别学坏了,明白了?”
朱嫣垂头道:“嫣儿明白。”
太后和皇后姑母不大对盘,这她还是知道的。她来了延康宫,那可不得和皇后划清关系了?
老太后见她应得乖巧,心底也满意了。这丫头若是能老老实实些孝敬她们这些长辈,别终日里搅风搅雨,那就足够了。就算都是朱家出来的女人,可听话的和不听话的,那还是不一样的。
“好了,别拘谨,哀家今日也只是叫你来打牌罢了。”太后笑眯眯地,开始在面前垒牌塔,“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手气不好,还是当真不通牌技,回回都落得垫底,真是没劲透了。有空没空的,还是得多多钻研些!”
朱嫣讪讪点头,心道:她哪有空像老太太们一样成天打牌呀……
静太妃一边摸牌,一边笑起来:“太后姐姐,你别把这小姑娘吓坏了,以为咱几个老姐妹都是欺负人的主儿呢。”
“欺负人?谁敢欺负这丫头呀?”舒太嫔圆滚的脸上一抖,表情很是揶揄,“五殿下如今多少顺风顺水?这丫头是要做五皇子妃的人,谁欺负谁还说不准呢!”
已进了京里寒天的时节,屋内点起了小火炉,银丝炭焚起些许暖意,将屋里烘出一片春日般的和煦。桌上马吊牌哗啦啦地搓响,太后、太妃们正说着话,忽见得锦帘一撩,一名老宫女跨门槛进来,附耳到太后身旁低声说起了话。
太后一边摸牌,一边眯着眼儿听,稀疏的眉毛慢慢地挑起。“皇后如今安静了些,便轮到成妃出来出风头了?”说罢了,啪的一声扣下一张八万贯,手劲好不麻利。
“成妃呀?怎么啦?”静太妃显然不大熟悉这个名字,“是甘泉宫的主位罢?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如今做什么去了?”
太后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委屈咱们这的朱家丫头了。”
朱嫣忽然被点名,一脸惑色地抬起头:“太后娘娘,发生了什么事?”
“成妃在宫里办了宴会,邀了五六个京中的贵女来吃茶赏兰,后脚又把络儿叫去了,说是有事相商。”太后说罢,嗤笑一声,“这么点把戏,谁看不透呢!不就是眼看着络儿发达了,想把娘家闺女也嫁给他做侧室么?”
腾的一声,太后对面的朱嫣直直地站起来,差点没把矮墩掀翻了。但一旦察觉到三个老太太齐刷刷都看向了自己,朱嫣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笑说:“太后娘娘的茶盏空了,嫣儿这就给您添一杯。”
说罢,很主动地去接瓯姑姑手里的茶壶,给太后满上了。
茶水发出簌簌轻响,漫上了青瓷杯壁。“朱家丫头,你倒是一点都不急啊。”太后看着好笑,挑眉道,“络儿现在兴许和四五个名门贵女面对面地坐着呢,你能安心?”
朱嫣翩然一笑,道:“侧室不侧室的,嫣儿哪里有权置喙呢?不过全听凭五殿下与陛下的心意罢了。再说了,甘泉宫的事儿,哪有太后娘娘重要?”
太后听罢,被一通马屁拍的舒舒服服,暗觉得朱嫣比她的姑母要听话多了。便是冲着这份爽利,也得帮着朱嫣出去抖抖威风。
太后端起茶水抿一口,冷热恰好,茶香氤氲。她道:“你当真不想去甘泉宫瞧一眼?”
朱嫣摇头,笑说:“还是伺候太后娘娘更重要。”
老太后轻蔑一笑,道:“那不成,便是你不想去甘泉宫,哀家还想去呢。从前是嫌皇后烦耳朵,哀家才待在延康宫里不出去的。如今皇后闭嘴不多事儿了,哀家还不能出去瞧瞧了?走,咱几个去甘泉宫凑凑热闹。”
朱嫣闻此,大吃一惊。这老太后看似成日念佛打牌,但肯定是个不太好惹的。人到了甘泉宫里,岂非又是一场无声的硝烟?
“太后娘娘,您…当真要去啊?”朱嫣试探道,“今儿天冷了,还不如待在屋子里烤火暖和呢。”
“没出息!”老太后很埋汰的样子,“瞧瞧你那畏缩的样子,怎么半点没你姑母的气魄啊!”
听闻这话,朱嫣心里叫苦不迭:您不是嫌弃皇后姑母么,怎么还指望她向皇后姑母看齐呢?
“走吧。”太后连牌都不想打了,兴致勃勃地起了身,叫瓯姑姑取来了应季的斗篷,带着朱嫣便跨出了门槛,“咱们去甘泉宫凑凑热闹,瞧瞧那群姑娘与络儿在做什么呢。”
朱嫣还想再劝,可看太后这副雄赳赳的气势,又不敢把话说出口了。她会看人面色,知道扰人兴致多半是不得好的,只得苦着脸顺服了太后的话,陪着太后出了延康宫。
成妃的甘泉宫与延康宫离的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道还得过三扇角门。太后的銮舆一路上平稳地过了宫巷,沿路的宫人俱背身蹲膝行礼,朱嫣和瓯姑姑一道走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和成妃有过节,这才特意来掺和一脚?
人到了甘泉宫前,便听闻里头有丝弦燕燕之响,很是热闹的样子。太后拢了拢披风,瞥见一旁的朱嫣面色复杂,毫无气势,顿时深感不满。
“朱家丫头,你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和条落水狗似的!”太后板正了面孔,教训道,“你不是常待在福昌身旁吗?福昌平日什么样,你就摆出什么样了!你可是络儿将来的正室,岂能叫里头那群来路不明的压了下风?”
朱嫣:……
太后有命,她不得不从,当下便扬起头,阔了胸,露出一副傲然轻蔑的面色来,颇有福昌公主的风采。太后见状,这才满意道:“行,就这样,你别松了气,一直挂着这副面色给成妃看,知道了吗?走,咱们进去。”
朱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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