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萧练失了神智,全靠着一刀一刀手臂上传来的痛来让自己清醒。看着地上的鲜血,就想到那猩红的神仙玉露丸,血液的腥味冲击着嗅觉,让他越来越痛苦。他便不看,不闻,憋着一口气拼命地割着自己手臂,憋到自己满脸通红,也不愿呼吸。直到一双温软湿润,带着兰花香气的唇覆盖上自己紧咬的嘴唇,萧练割自己手臂的动作才渐渐放缓。
萧练放松下来,嘴唇在轻轻颤抖,心跳得更快了,但却终于能将周遭的人和景看得清楚。何婧英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萧练的目光渐渐下移,这才看见,自己最后挥手刺的那几刀,根本没有刺到自己身上,而是刺在了何婧英的身上。
密密麻麻的心疼和愧疚,逐渐占据萧练的整个心神,他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慌里慌张地说道:“阿英,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没事。”何婧英轻轻抱住萧练,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
萧练不肯再拿刀,他怕自己再失去理智。他整个人蜷缩在何婧英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指甲深深地陷入臂膀。也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困意袭来,浑身的痛楚如潮水般退去,萧练整个人一放松便沉沉睡去。
何婧英刚刚才挪了挪自己的腿,萧练便一下子攥住了何婧英的手。萧练喃喃道:“阿英,不要过去。”
何婧英一愣,怔怔地看着萧练。
萧练将何婧英的手攥得更紧了:“我说过,我可以将萧法身换回来,那就一定可以!”
同样的话,连同语气都一模一样,何婧英还曾暗自庆幸她所见的只是幻境,萧练不在那幻境里。现在才发觉自己怎么这么卑鄙呢?在惊马槽中,萧练受的伤明明与在幻境里受的伤一模一样,自己却选择欺骗自己。
在沼泽里,只有半幅尸骸的萧昭业对何婧英说的话又在何婧英耳边响起:“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忽然之间,萧练就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整个人颤抖起来。他嘴里含混不清地反复说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何婧英赶紧抱住萧练,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何婧英也从未安慰过人,也不知应当怎样安慰。从前的萧昭业,总是冷冷的,何婧英从不知萧昭业在想什么,只知他虽然对自己极好,但从未真的打开过心扉,更不需要陪伴与安慰。
所以她只能学着曾在医馆见过一个母亲,像她安抚生病的小孩一样安抚萧练,好在这一招似乎还奏效。
何婧英安慰着萧练,自己的眼眶却湿了。她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萧练不是像他自己表现地那样,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原来是那么的想活,是那么的怕死。
何婧英心中一阵酸楚,萧练曾说他愿意将萧昭业换回来,他要回道他自己的世界去,他不稀罕萧昭业的这身皮。他说得坦率,说得轻巧,他也真的这么做的。杨珉之说要施法,他便乖乖躺着,不曾多问过一句。
他是为了什么?何婧英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正视。因为答案,她承受不起。
第一百八十三章 翻墙回府
之后的一整天,萧练都浑浑噩噩的,反反复复地发着低烧,嘴里总是胡言乱语,叫着何婧英的名字。
何婧英找了快干净的布来,打了一盆水,小心为萧练擦拭着。萧练手臂上的伤口泛了红,何婧英就去林子里采些草药来,捣碎了给他敷上。如此折腾一日,实在是累了,就趴在床边休息一下,刚一合上眼就沉沉睡去。
何婧英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她刚一睁开眼,就见一袭月白的锦衣,她腾地坐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上。萧练坐在床边垂眼温和地看着她。萧练的衣襟微微敞开,何婧英坐起时正好看到萧练结实的胸膛。不知怎的,何婧英的双颊腾地一下红了,脸上烧得厉害。
就这胸膛,她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可不知为何,今天心跳得格外厉害。
“你怎么了?”萧练见何婧英低着头,还以为何婧英生了病,抬手轻轻抚向何婧英的额头。
何婧英将萧练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牵下来:“我没事,你怎么样?”何婧英看萧练脸色苍白,连同嘴唇都白得厉害,赶紧从怀中拿出何胤给的小药瓶:“这是三叔留下的药。”
萧练从瓶中拿出三粒药丸服下,眼眸低垂,声音有些嘶哑:“我昨日,很难看吧。”
“你为何不说你服过神仙玉露丸?我们明明可以从竹邑里带出一些来的,你也不用这般痛苦。”说罢,何婧英摇摇头:“是我疏忽了,我早该想到你也一样会被逼着服下神仙玉露丸的,我从萧道赐的寝宫里拿了那么多出来,也不该一并摔碎了。”
萧练微微蹙眉看着何婧英:“他们也逼你吃了神仙玉露丸?”
何婧英点点头,立即又摇摇头:“我是吃了,可是我没事。好像是白神珠的原因,只见青奴的七步毒,我也没有事。回京之后我去找齐夫人试试便知,齐夫人那里什么毒药解药都有。”
“齐夫人和景昭呢?还有三叔的他们呢?”
“三叔他们先行回京了。这几年扶桑盟在沛郡活动的人不少,齐夫人一边收集扶桑盟这几年搜到的萧道赐的罪证,一边清理扶桑盟门人。扶桑盟里也有人服了神仙玉露丸,淳于大哥就是被他们出卖的。萧练,你现在怎么样?可有好些了?”
“我没事。神仙玉露丸没有解药,若要解,唯有此法。好在我服用时间不长,不算多么艰难。”
不算多么艰难?何婧英看了看一片狼籍的屋子。他说的不算多么艰难,就是把自己伤成这样?何婧英不由地担心道:“你日后还会如此吗?”
萧练摇摇头:“不会再像昨天那样了。”
二人稍作休整,就出发赶回京城。这间小木屋被萧练这么一闹,乱七八糟地破得不成了样子。这小木屋虽然破旧,但显是有人住的。应当是个猎户,趁着春日出门狩猎去了,所以几日未归。何婧英与萧练将自己身上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放在屋里,全当赔偿了。
二人回到京城时已经入夜了。依旨,何婧英应该被软禁在府里,而萧练也应与“皇上赌气”自愿将自己“软禁”在府里。所以入城之前,二人换了猎装,混在十人的队伍里,混进了城门。
二人回到南郡王府,走不得正门,便翻墙而入。回自己家还要翻墙的,这世上,这二人也算头两个了。
何婧英的腿上被萧练误伤之后还没好,翻墙的动作就笨拙了些,手一滑便扒拉下一片瓦来。
那瓦片“哗啦”一声碎在地上。守在南郡王府前的羽林卫大喝一声:“谁!”说着就往何婧英与萧练走来。
何婧英与萧练贴着墙角蹲在地上。眼看那人就要走了过来,远远的黑暗里走来一人,对着那个侍卫冷冷地说了一句:“一只猫跳过去你就要走开,若此时来个人,那岂不是可以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那侍卫听此诘问满脸愧色,恭敬地一辑道:“萧统领教训的是,小的这就回去。”
待得侍卫走后,萧谌回头看着何婧英与萧练做贼似地蹲在自家门口,嘴角一抽看着萧练道:“祭酒大人已经将事情上奏皇上了。皇上震怒非常,你明日有空便进宫去一趟。就你用你现在这张脸,效果好。”
萧练眉毛抬了抬:“我这张脸怎么了?”
“跟鬼一样,皇上看了保准心疼得不得了。”
萧练:“……”
何婧英与萧练二人,一个翻墙进懿月阁“软禁”,一个翻墙回书房“思过”。
萧练刚一落进书房,打开书房的门,就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书房里多出来一个人,萧昭文原本就是萧练叫来的。吓到萧练的是几日不见,萧昭文足足胖了一圈。不仅胖了,还神情颓废,活脱脱一个死宅男的样子,哪有半分王爷的神采?
莫不是替自己关了几天,关傻了不成?萧练小心翼翼地问道:“季尚,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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