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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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心照不宣一同进了屋。

屋子里头尽是梅香,温馨、郁馥、绵长,那里又有丫鬟烹了梅花雪沏茶。

几盆梅花是栾夫人精心挑选的,盘曲的虬枝老干极有韵味。梅花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这四盆当中还有一盆古梅,疏影参差、横伸斜屈,颇具风骨。

吴夫人对栾夫人的用心安排很感激,暗地用眼神示意她这个小儿子好好儿表现,而这位吴公子整日里只知道读书,见李曼长得娇娇俏俏、颇带着些辣子的傲娇性子,倒对了他的脾气,想着来前自己娘嘱咐的话,忍着尴尬和害羞主动同栾夫人攀谈。

“夫人,这几盆梅花真是开得极好!”

栾夫人笑呵呵道:“你也爱梅花?”

“不错,独爱它的清影和神韵。”吴文博恭敬答道。

栾夫人正想接过话茬说“可巧,我这外甥女儿也喜欢”,结果这个吴文博嘴里却没停,原本略略弓腰回话的姿态突然站直,诗兴大发地吟了两句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可能是外貌的限制,吴文博并没有所谓的书卷气,所以陶醉于诗句的样子有些好笑,李曼又忍不住将他同裴华相比,若是裴华着了这么一身穿戴,那是何等气度和样貌,而且裴华也绝不会这样一副书呆子模样,说背诗就突然陶醉扭捏地背诗。

栾夫人瞧着吴文博这个略有些呆头鹅的举止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这样的性子倒也容易拿捏,李曼嫁过去也好降服,因此并不反感他这个性格,“到底是考了童生的人,出口成章的,咱们呐可文墨不通,等将来秀才、举人一路考上去,更了不得了。”

听到栾夫人这样夸自己儿子,吴夫人自然高兴了,而吴文博也挺得意,瞧瞧打量了下李曼的神色,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眼睛没看向自己,只管瞧着一旁的丫鬟烹茶。

于是,想再加一把劲,又开口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咏梅诗,其中的典故我说与你们听。”

……

李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显摆什么呀,姨妈不过夸了他一句文墨很通,谁要听这什么劳什子典故。

“隐士林逋,生出盛世却淡泊名利,隐居在西湖孤山,那里盛产梅花,一生不娶无子,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我敬仰林先生的为人和气节。”吴文博说着双手抱拳,虚虚向上方一作揖,以示对林逋的敬仰之情,心目中的自己是清端方正,气度不凡。

可谁料,李曼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口笑出了声。

第280章 我再来给大家背首诗

李曼心道,这个吴文博怕不是个傻子吧?!今儿是做什么来的,双方心里都很清楚,既然是相亲性质的会面,他却在那里大赞一个终生不娶无子的隐士,还十分敬仰?这话搁平时说当然没问题,但眼下这个场合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栾夫人和吴夫人当然也想得透这层意思,吴夫人脸上就有些难为情和挂不住,对着自家小儿子瞪了一眼,提醒他说错话了,“你看,我家文博就是这样,提起这些诗啊词啊的就什么都忘了,让你们见笑了。”

这边李曼的娘也拉了一下李曼的袖口,让她收敛着些,栾夫人看似嗔怪、实则戏谑了一句:“这才是读书孩子的样儿,我就不喜欢那些油嘴滑舌的,你看我这外甥女儿也是个直肠子,俩人倒是对脾气!”

要不说栾夫人厉害呢,一句话,就将吴文博不合时宜的话还有李曼不太礼貌的笑都带了过去,还强行来了个对脾气。

吴文博摸了摸后颈,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以为自己起码能显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谁料却惹得李曼笑话自己,气势没了,整个人看上去就更普通了,李曼瞅着就更觉得添了几分猥琐。

“文博啊,明年考试可有把握?”栾夫人就找话题同吴文博拉家常。

“有五成把握吧。”

“这孩子,就是谦虚,明年好好儿考,二十就能秋闱里中举人,转年的春闱再加把劲儿,考个贡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栾夫人这话是对吴文博说的,不过眼睛却是瞧向李曼那里。

科举考试是分等级的,童生考秀才,一年考一次;秀才考举人则是三年一次,这场考试也叫秋闱;举人考贡士是在考完举人之后第二年的春天,因此也叫春闱;贡士考进士是在考完贡士发榜后的几天,因此春闱、秋闱、殿试都是安排在很近的时间,那一年也叫作大笔之年。

按照栾夫人的说法,这吴文博得在今后的几场考试里次次考中才有可能,栾夫人聪明地没有继续说吴文博能贡士考进士,否则听起来就有些假了,即便是这样的进度,也基本是个开挂的存在了。

吴夫人未免又是一番谦辞和热络,被县丞夫人预言二十中举人和贡士,不管里头真心几何,吴文博都挺高兴,何况他对自己的功课也挺有自信,二十能否中举人他不敢说,但明年中秀才他还是十分有把握的,于是刚才丢的面子又找了回来,自信也重新捡了起来。

如此想着,吴文博又悄悄打量了下李曼,多少带着些自豪和讨好的意味,李曼刚忍不住笑完,且屋子里十分暖和,犹自带着红晕,真个面若桃花,比屋子里的真桃花更好看上几分,吴文博就有些看得发呆,李曼自得骄傲的同时,又控制不住地觉得吴文博盯着眼神有些厌烦和恶心,不过好歹是典史家的公子哥儿,她并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垂了眼作不好意思状。

旁边栾夫人、吴夫人还有李曼的娘都看在眼里,互相交换了下眼色,表示有戏,都很高兴,尽管李曼家比吴典史家不知要低了多少档去,可好歹也是栾县丞的外甥女儿家,且栾夫人待李曼如同亲生闺女一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这门亲事倒也般配,双方父母都算满意。

这里丫鬟们的茶已经准备好了。既然是饮茶品梅,制茶的过程当然也是重要一环。

因此栾夫人特意命丫鬟们将小红泥火炉、装了梅之水的花翁并茶具都一并拿到了屋子里。红泥火炉式样极好看,红泥,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红色的泥巴,黄河冲刷堆积下来的澄泥,不仅是制作砚台的好材料,同时也是温酒和煮茶之神器。高约莫六七寸,置炭的炉心深而小,如此可以确保火势均匀,有小巧的盖子和门,不用时将其一盖一关,很是方便。

丫鬟守着炉火,红色的火舌舔舐着炉底,红泥炉中烧着从梅花上拢下的积雪,茶叶起伏,水沸香沁,背景是虬枝盘曲的上品梅花,呷上一口煮雪烹茶之妙,当真是清雅不尽、余香满口。

吴文博刚刚下去的诗性又勃然而发,就想着要补回刚刚的失误,于是又呷上一口,咂摸了一声,先是赞一声“好茶”!吸引了在座几人的注意力。

看着吴文博有点自我陶醉的神情,李曼就知道不好,这是又要吟诗了。

果不其然。

“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

红培浅瓯新火活,龙团小碾斗晴窗。”

说完,吴文博想着这次总不会出错了吧,就以期待的眼神瞥向李曼。李曼在诗词上不大通,可并没有因为吴文博会念几首诗就觉得了不起,她对吴文博这种诗兴大发的行为定义为“丑人多作怪”,因为不敢表现出来,索性低下头假装没看到吴文博的眼神,只管喝茶。

“你们家文博明年准中秀才,我就等着你来报喜请客了。”栾夫人同吴夫人打趣道。

“只要中了,请客好说,摆上流水席吃个三日。”吴夫人乐呵呵,他对于自家儿子考中秀才也很有信心。

吴文博以为李曼这还是害羞了,要是再背一首诗好像也画蛇添足,就使劲儿搜肠刮肚地想哪些同喝茶有关的风雅之事,越是紧张就越是想不起来。

突然灵光一现,有了!

“这喝茶也有讲究,有那粗人用海碗喝茶的,却不知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说着,吴文博觉得自己说得又有文采又有趣,心里有些小得意,可稍扭头一看,李曼有点脸红脖子粗地瞪了自己一眼。

起初,吴文博还不明白为什么李曼突然生气起来。但目光再往下移动,他立刻就面儿一红,连忙摆手道:“小曼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原来李曼为了躲开吴文博的眼神,只好闷头喝茶,那黑釉茶盏很是小巧,一杯不过三两口就没了,李曼只好继续续杯,吴文博说到“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的时候,李曼恰巧在倒第三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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