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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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先生,待会儿给万岁爷进些安神益气的药膳。”张清皎目送他离开,低声叮嘱了怀恩几句,“万岁爷难得发如此大的脾气,我担心他气郁伤肝。”能让性情一贯温和的皇帝陛下大发雷霆,兴王这回可真是犯了他的大忌。

“娘娘放心,老奴等定会好好劝解万岁爷。”怀恩道,“此事既然已是无可回转,足可见兴王殿下就藩决心之坚定。如此,倒不如劝万岁爷接受现实,兄弟俩好生说一说,彼此心里可别留下甚么疙瘩。”

“是啊,若能理解彼此的难处与想法,指不定这件事也并非不可接受,日后或许亦有转机呢。”张清皎道。待到朱祐樘带着人离开后,她思索片刻,唤来了肖尚宫与沈尚仪:“依我看,就藩绝非兴王的本意。他的态度在一夜之间猛然大变,想来应当是因着邵太妃的缘故。你们派人问问,昨夜兴王回诸王馆前,是不是去了邵太妃处?邵太妃究竟与他说了些甚么?又做了些甚么?查得越仔细越好。”

“是。”肖尚宫与沈尚仪领命。

其实,张清皎与朱祐樘都知晓,必定是朱祐杬实在是拗不过邵太妃,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可谁都不曾想过,邵太妃竟会如此急切地逼迫着儿子离开自己,甚至连过了年节都等不得。原以为她只是有轻度的被害妄想症才会如此,可眼下来看,她似乎已经从轻度患者发展成重度患者了。

若是能打听出来邵太妃满脑子都在想些甚么,朱祐杬又受到了多大的压力,或许多少能宽慰皇帝陛下此时此刻的失望与怅然罢。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难得发脾气,兴王达成了一项“激怒陛下”的成就,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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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困了,没时间抓虫了,明天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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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_,今天因故没有好好更新,先改一改尾巴,因为之前帝后夫妇讨论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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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诚恳长谈

乾清宫, 朱祐樘在御案前静静地坐了片刻后, 满心的怒意渐渐消退了不少。以他对朱祐杬的了解, 他对兄弟姊妹们的情谊应是无半分虚假。尽管他曾数次三番提起就藩之事,可话里行间对家人与京城依旧颇为留恋。因此,每次兄弟俩谈及就藩后,他也从未上过甚么折子, 而是默默地享受众人共处的时光。

这回朱祐杬之所以贸然递上折子,闹得人尽皆知, 想必也并非他的本意。若是邵太妃执意让他就藩, 一日比一/日/逼/迫得紧, 哭哭啼啼地指责他不孝, 甚至还打算一哭二闹三上吊, 身为人子又如何能拒绝她自作主张的安排呢?

想到此,皇帝陛下长叹了一声。时至如今,他依然无法理解邵太妃的所思所想。就因着毫无凭据的猜疑, 她便能狠心让儿子远远地离开京城,从此再也无法相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寻常母亲的行事之举。当然,邵太妃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寻常母亲就是了。

“万岁爷,兴王殿下来了。”何鼎低声禀报道。

朱祐樘闭上眼,心里已然平静许多:“让他进来罢。”

朱祐杬听见皇兄的声音后, 立即垂着首走了进来,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御案前,叩首道:“辜负了皇兄的教诲, 都是愚弟的过错。愚弟不敢冀望皇兄原谅,只希望皇兄能好好保重龙体,莫要因愚弟的愚蠢之举而郁怒在心、伤了龙体。”

昨夜他写下那封折子的时候便能想象得出来,今日自己极有可能须得面临甚么样的场景。皇兄对他究竟有多失望,他心里自然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无疑伤了皇兄的心,也扰乱了他的谋划。可他……实在是别无选择。

昨晚他一夜未眠,跟着皇兄前往天坛郊祀后,就在诸王馆里默默地等待传召。接到萧敬亲自来传的口谕后,他便知道这封折子已经在朝中掀起了风雨,同时亦惹得皇兄大为震怒。他没有理由替自己的所作所为辩护,更无法启齿邵太妃那些毫无根据的猜疑,也只得继续保持沉默了。

朱祐樘深深地望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来,到底见不得他跪倒在地上:“先起来再说话。何鼎,给兴王看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发怒又有何益?此时此刻,他们兄弟二人需要的绝非仅仅只是情绪的宣泄,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诚恳交流。

朱祐杬起身坐下来,垂下的双眼有些发酸:“皇兄……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你的气?你觉得可能么?”朱祐樘注视着他,冷哼一声,“方才在坤宁宫见到你的折子时,我几乎是当场暴怒,将你皇嫂都惊了一跳。幸而你住在宫外,来得迟了些,我的情绪已然平复了不少。不然,你怕是少不得吃挂落。说来,我尚是头一回如此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呵,你可真是有出息了,居然能将我气成这样。”

朱祐杬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答话。便听朱祐樘又道:“这些年来,你我兄弟虽然一直都很亲近,却很少坐下来说说彼此的心里话。眼下你虽然闹出了就藩的事,掀起了满朝风雨,但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

闻言,朱祐杬双眼不自禁地红了,抬起首定定地望着他。他本以为自己惹恼了皇兄,皇兄必定会对他横眉冷对,少不得狠狠地呵斥与责备他。可眼前的皇兄看起来却与平日里并没有甚么差别,虽然眉头拧得紧紧的,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他被那温暖的视线包裹着,只觉得自昨夜起便如坠冰窟的心瞬间活了过来。

朱祐樘见他红了眼睛,却又强忍着不愿落泪,越发心软了。虽说朱祐杬早已经成年,但在他心里,他依旧是需要他这位长兄照拂的。如今看来,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果然没有错。如果他与皇后不尽心照拂着些,尽到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责任,朱祐杬他们这些弟弟妹妹指不定会过得有多憋屈呢。毕竟,即便他们的母亲在世,也未必每一位都懂得心疼自己的孩子。

于是,他再度轻叹:“身为卑幼,有些话不方便提,我能够体谅。不过,我仍想问你,你可知自己递上这封折子后,便再无退路了?而且,你可知道,我原本已经打算另行安排你们的去处。可你如此行事,却扰乱了我的谋划?”

“回皇兄,我很清楚,递上这封折子后,便再也无法回头了。”朱祐杬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嘶哑,仿佛是压抑许久的哽咽,又仿佛透着疲惫不堪后的无力,“正因如此,我才迟迟不愿意写这封折子。只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至于皇兄的安排,我也隐约猜到了几分。如今诸兄弟都渐渐长大,迟早都会像我一样成婚出宫。皇兄舍不得咱们多年的兄弟之情,想将我们都留在身边,自是不愿我们生生分离,定然另有想法。我猜,皇兄是想找种种借口,让我们暂时在京中安置下来,不必千里迢迢地赶去封国就藩。”他其实已经想到了更多,但因为太过敏感故而才刻意不提。以他的藩王身份,说得更多也不合适。

“如今我主动请求就藩,便成为了本朝第一位之国的亲王。日后皇兄若想将弟弟们留在身边,说不得便会遭到群臣反对。而我也会被作为先例反复提起,皇兄便找不到借口强留弟弟们了。是我……对不起皇兄,也对不起诸位弟弟。”

朱祐樘点点头,淡淡地道:“你明白便好。”

他思忖片刻,沉声道:“我不妨与你仔细说说我的打算罢。我以为,藩王在外,既有不受节制做下不法事的恶行,亦有被约束得无法动弹的可怜之处,平日生活完全没有任何乐趣可言。朝廷对藩王管束得越紧——不许他们随意出城,不许他们探亲走动,不许他们回京——他们便觉得日子越发难熬,想尽各种办法来取乐。时日一长,必定会肆无忌惮地惊扰当地百姓。”

“于朝廷而言,耗费了那么多税粮供给藩王所需,国库入不敷出,可藩王们却时不时传出谋逆、不法事的丑闻,实在是难以接受;于藩王而言,虽能享有荣华富贵,可一生不得自由,只能闷在王府中,反倒是过得不如寻常富贵人家痛快。”

“既然两厢都过得不好,无疑便是藩屏之制出了问题。因此,我打算改易藩屏制度,仿效唐中期的藩王,只遥领封地而不就藩。”朱祐樘道,“如此,你们便都能留在京城里。咱们兄弟不必生生分离,依旧能时时见面,情谊一如从前。”

朱祐杬脸色微微一变,思忖片刻,方小心翼翼地道:“皇兄所言极是,考虑得非常周到。但看在其他宗室眼中,却依旧是——‘削藩’。”“削藩”二字从他口中道出时,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令他不由自主地便放轻了声音。毕竟,国朝上下对这两个字简直是讳莫如深,谁都不敢轻易提起来。

朱祐樘也知道,无论如何,他的想法都会触动那些敏感之人的神经。毕竟有当年建文帝蛮不讲理的削藩举措在前,事关富贵甚至于生死,藩王们又如何不会多想几分呢?但他仍希望,其他宗室不理解他的想法不打紧,至少弟弟们会支持他,那便足够了。

“无论是不是‘削藩’,祐杬,你觉得此事是否当行?又是否可行?若不改革藩屏之制,如今面临的种种问题只会愈演愈烈,迟早都会闹出大事来。到得那时候,便不仅仅是事关藩屏宗室了,而是关乎国朝生死存亡的危机。”

朱祐杬神色微凛,垂下首仔细想了想:“以我所见,我当然更愿意留在京城。若是禄米等一应待遇都如往常,又能留在京城里,可时常出入宫廷孝顺长辈,亦可自由与兄弟姊妹们相聚——我想不出任何千里迢迢去往封地的理由。在我看来,这样的生活比起受困在封地里自由多了,也惬意多了。”

“不过,藩王留在京城也有些风险。若是有谋逆之心……或者被卷入了储位之争、朝堂党争等等,那便很难说得清道得明了。可是,在封国也未必不会涉及谋逆。只要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丝毫不轨之举,日子自然过得安泰从容。”

朱祐樘颔首道:“你所虑的亦有道理。不过,如今亲王的护卫人数较少,便是有谋逆之心,在重兵把守的京城中也折腾不出甚么水花来。反倒若是放他们在封地,更容易私自招兵买马,做出谋逆之举。”

“皇兄所言甚是。”朱祐杬道,转而想到自己昨夜递上的折子,神色间满是失落,“我如此鲁莽行事,应当会影响皇兄以后的安排。”如果他能成为头一个留在京中的藩王,日子该有多惬意啊。只可惜,他自己亲手掐灭了这个可能性,也险些毁了弟弟们日后的生活。

朱祐樘立起来,走到他身边,忽然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藩屏之制若想改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这事还须得再布局数年,徐徐图之。你出去就藩,指不定并非一件坏事。至少,不会让宗室们察觉我的打算。而且,即便出去了,你也还能再回来。”

感受着头顶的暖意,朱祐杬终是禁不住落了泪,哽咽道:“皇兄……我想回来,只要有机会,我定要回到京城……”分明尚未就藩,他昨夜却觉得自己似是一夕之间变成了孤家寡人,只有王妃能够相伴。如果能回京,如果能回家,他定会尽自己所能赶回来!

“好,到得那时候,我定会亲自派人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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