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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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迟恒,他先瞧了高羡一眼,觉得他来这趟虽然是打着吊唁端王爷的旗号,但从入偏厅到这会儿了,却都不曾提过一句端王爷故去,他如何伤心的话,反倒是前前后后全没有离开过两件事:一件是关心黎念慈,一件则是查问端王爷的案子。

迟恒心中便有些持疑,莫非他此行来,借吊唁与探望为借口,实却是在打探什么?且他此前亦与高羡接触过,知道他素来是个风流孟浪的人,但观今日一言一行,却同过去很是不一样。

高羡这般反常,迟恒遂也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

他转过脸来与阿慈叮嘱道:“王妃人在病中,下官本不该再拿琐事给王妃添烦,但只因下官有一桩案子要离京去办,明日启程,想来应有一阵子无法来王府了,这才冒昧再多说几句。”

阿慈这会儿渐渐缓过劲来了,听见迟恒说话,立时抬起头来:“大人明日要出京?”

“是,一早就已定好了的,谁知二王爷会遭此横祸。下官亦想留在京中,但这趟公差也不得不去,是以……”

“妾身知道了,”阿慈点点头,“大人有何要交代的,尽管道来便是。”

迟恒便绕过高羡,又往阿慈近前凑了凑,略微俯下身道:“先时下官与王妃说的那些话,王妃自己知晓就好,旁的人倘使问起,就不必再多透漏了,此是其一。”

他说话时的声音压得很低,教阿慈又想起了此前吴大夫诊脉时,她隐约听到的迟恒与高羡的谈话,两厢一联系,阿慈一时更加确信了,迟恒对高羡似乎怀抱着一种十分戒备的态度。

高羡此人,行径确实有些奇怪……

但她也仅仅只是点了点头,道:“好。”

“王爷之祸,虽然尚无定论,但下官粗粗以为,恐怕祸起萧墙。王妃如今在王府中,身旁也没一个心腹之人,定要千万当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不可以贸然行事,甚至于打草惊蛇,引火烧身,此是其二。”

阿慈的神色略显凝重,片刻才道:“好。”

迟恒的身子便又俯低了一些,更加轻声道:“下官此次出京,短则廿余日,长则数月,这段时日,无论三司查案得出何种结论,王妃都请牢记,逝者已矣,一切当以生者为重。王妃万万保重自身,切莫再病倒了。此是,其三。”

话音落,他就直起了身,徒留阿慈坐在椅上,面上还是显得怔怔的。

阿慈突然之间就想,当时是该及早下定决心,将那壶水交给迟恒的。只是眼下时机已逝了,高羡来了,且听他所言,他应当还会在王府中再逗留一阵子。

于是阿慈才拿定的主意,但碍于高羡在场,也只有暂且作罢。

她只沉默了半晌,方抬起头来,也轻轻道了一声:“好。多谢大人。”

一番行礼拜别后,思妤搀扶着阿慈先出偏厅回后院去了。

阿慈走后,高羡与迟恒遂也一并跟着出门。一个往灵堂上去,一个则往府外头走。

阿慈经过十字甬路就要走进穿堂时,偶然一个回头,恰好看见正要分道扬镳的两道身影,心中不觉,竟生出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来。

她对迟恒是满怀倚重与信赖的,因他称得上是自己嫁入王府以后唯一一位熟识,又因他在经办王爷的案子,是以没来由地对与他相处感到安全;可对高羡,阿慈一时却又有些把握不准了。

阿慈心中百转纠结,脚下转眼已经行到穿堂的阶前,于是这才堪堪收起来乱七八糟的心思,随思妤过穿堂,往后头行去。

……

阿慈在新婚夜染上的风寒,因她自己心未放宽的缘故,绵延了几日,一直也不见好。于是端王爷的丧事她便没有过多插手,全权交给了胡管家去料理,自己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出面,余下时间,要么待在房中养病,要么就到灵堂上去守着。

这几日,来了许多吊唁的人,宫外头的有,宫里头的也有。

陛下太后听闻也是悲痛难当,先是陛下罢朝三日,后又传来太后诵佛时昏过去的消息。阿慈本该入宫去服侍的,但太后也不知哪里听说了阿慈伤心成疾,她自己也是因端王爷之事抱病在床,知道这个中滋味十分难受,且又体恤阿慈新寡,一时间也就免了她的入宫觐见,只是派下宫人和嬷嬷来问候了。

阿慈在王府中守了几日的灵,一直就守到王爷出殡。其间也不知流了多少的泪,洇湿了多少件衰服。

但阿慈伤心之余,一面却也还是强打起精神,借此时尚不必她亲自料理王府诸事的机会,暗中观察了几日。

迟恒走前所说的那三则事情,其中一则提醒了她,倘若杀机当真是从王府中起的,则以她如今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境况,实在危险至极。她要替王爷寻回公道,便该先抓紧时机,摸清端王府,扎根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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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阿慈在端王爷出殡后的第三日,请了思妤去她房中。

前一阵子在病中,阿慈怕又将风寒染去给了思妤,便没顾她婉言相劝,执意叫下人重新扫了一处院子,从思妤房中搬了出去。

好在院子与思妤的小院一墙之隔,从这院行到那院也不过一小会儿路,思妤方才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日,她因在厨房里煲汤时,不慎被灶火舔破了一块衣袖,正在房中缝补,忽然听见外头林嬷嬷的声音来请,说是王妃相邀。思妤赶紧就放下手中针线,随林嬷嬷一块儿往隔壁院子里去。

林嬷嬷自打那一日被四王爷一顿责罚,又蒙阿慈替她求情,在房里养了几日的伤后,渐渐也悟过来了。这位才嫁进王府的端王妃,虽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年轻得很,瞧着也是不谙世事的娇娘子一个,但那副聪颖劲儿竟却是她平生见过的女子里,没一个能及的。

单说此番请太医一事她便看出来了,当日的情形,倘若换做是寻常的姑娘家,早就要仗着有四王爷替她撑腰,大行惩戒一番了。只是那样一来,一则却坐实了王妃无权无势,只有依附他人的尴尬处境;二则又只得了一时之快,到底让受罚的人心生怨恨,令王妃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如此得不偿失,想来,倒真不若阿慈这般行事——打也打了,又当众给林嬷嬷卖了好大一个人情,还在王府下人面前立下一个“端王府如今由她做主,哪怕是四王爷来了,也得听她安排”的印象。

虽然一时受委屈些,但一石三鸟,实在是稳赚了。

林嬷嬷想来,心中也止不住地发出几声“啧啧”。

且这几日端王爷发丧,她在养好伤后也跟着上灵堂去守了几日,眼见之下,更是愈发觉得王妃的性子,实也不似她外表那般柔柔弱弱的。

她虽然整日整日的都红着眼,但每逢人来吊唁,总是要将自己收拾好,言辞间也极其得体,轻易不以无助姿态示于外人。

林嬷嬷暗暗揣度了数日,对阿慈已是大有改观。想她如今虽对王府里的诸多规矩还不尽懂,但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罢了。更何况眼下还有一位睿王爷护着,她与那都察院的迟大人又是旧识……自己与其同她对着干,倒不如先占个先机,在阿慈身旁谋求一席之地。且听她那一日替自己求情时,话里也像是颇有此意。

于是林嬷嬷自此才终于大彻大悟,全心全意侍奉起阿慈来。

这一日,阿慈本是在吩咐底下丫鬟去请小姑的,恰好林嬷嬷进门听见了,干脆就亲自往思妤院中走了一趟。

她领着思妤回到阿慈屋里,隔着里外屋的门喊了一声:“娘娘,思妤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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