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继母登时吓了一跳,眼下阿慈已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低着头,那眼里怒火中烧,竟是在恨恨地瞪着她。
继母从未见过她发这样的脾气,过去她也不是没有说过她命硬,也不见她这样生气,如今倒怎的了,嫁进王府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便说不得了?
王氏心中也有些恼,但阿慈这般怒容,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缘故,一时竟然也觉自己没了什么底气。她只硬着头皮道:“你先坐下,坐下说话。娘晓得自己话说得是不好听了些,但话不好听,理却是为你好的。这个太常寺丞的前程我也与你说了,他如今在太常寺中,就已经能说得上话了,你若嫁了他,上头知道你这样的身份,难保还可以给他再升一升。届时他飞黄腾达,你又享福,就是你阿弟也可以往太常寺中谋个闲职,岂非两全其美?”
继母话音落,阿慈的一腔怒火,突然便烧得明白了。
她当下意识到继母原是做的什么打算,那个太常寺丞范什么的,又是做的什么打算。她相中了那个人可以给黎念昌谋职,且又嫌弃阿慈如今空有王妃的名,在钱财权势上实无什么大用处,便想教那人娶了阿慈;而那位太常寺丞,想也知晓是个什么下三滥的货色了,他连阿慈的面都未曾见过,就说要休妻来娶她,无非也就是贪图她“端王爷遗孀”的身份罢了,她如今粗细也算一根高枝,能攀!
阿慈简直怒不可遏,气得是心也颤,手也颤。她忽然大声喝道:“我不嫁人!我嫁什么人!?我便是要在这里守着过一辈子,哪怕最后衣食无着,也好过嫁那个下流胚子长出来的腌臜大人!这辈子我除了王爷,谁也不嫁!”
继母显然被她这副模样给吓住了,一时坐在椅上目瞪口呆的。可回过神来,听见她这般大声嚷嚷,必然外头的人都要听见,一下也再忍不下去。
她站起身来便骂她:“你吼谁呢!朝谁凶呢!”
说着还要伸手拽她重新坐下。
可她的手还才够着阿慈,教阿慈一把甩开,她正要发作,却忽又听见外间有人闹了起来。
……
阿慈与她匆匆出去瞧时,竟发现一屋的丫鬟婆子皆围在一处,黎念昌孤身一人站在屋子正中,还有两个资历老一些的婆子正与他拌嘴。
阿慈在里屋听见的吵闹声,便正是两个婆子与黎念昌拌嘴发出来的。
她从里头出门时已有两个丫鬟要来喊她了,这会子见到阿慈出来,两个丫鬟皆是红着眼睛,忙道:“娘娘,您快些给思妤姑娘做个主吧。”
阿慈一听,这才注意到被那一屋子丫鬟婆子围起来的正中,还有一个身穿浅紫色缘襈袄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两只眼睛连着一张脸都是通红的,还在落泪。
“这又是怎的了!?”
阿慈原本就因继母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火,眼下显然黎念昌做了什么错事,更觉气不打一处来,一声喝问,当场竟喝得两个婆子连同那黎念昌都收了声。
这才有一个嬷嬷上前来,同阿慈细细讲了一番原委。
原是阿慈与继母在里屋说话时,正巧遇上思妤来寻阿慈,她听见阿慈的娘在里头,自己便在外屋坐了一会儿。大约原也没料到黎念昌的德行,听见黎念昌同她攀谈,也就回了他几句,可不想黎念昌竟似看上了她一般,说话说得越来越没了谱,甚至于言语轻佻。思妤不悦,就推说先回房了改日再来,然而那黎念昌竟还执意要送她回房,他挡着小姑的路不让走,又说了两句荤话,终于就把她给惹哭了。
思妤本来脸皮也薄,又架不住他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对自己说那些污秽的话,一时那眼泪珠儿就跟落雨似的,停也停不下来。
阿慈听罢原委,气得十根手指都攥紧了。
她忽然抄起手边的一只茶盏,直直就往黎念昌的脸上砸去。
黎念昌猝不及防被她砸中,当下只觉鼻子不是自己的了。那茶杯重重撞到他的脸上,洒出的茶水又泼了他一脸一身。
随那杯子落地“哗啦”一阵碎响,继母登时也一声惊呼冲上前去。
“我的老天爷唷!你这是做什么孽唷!”她忙抱住黎念昌,又回过头来冲阿慈哭天抢地的,“这是你弟弟!哪里有帮着外人,对自己弟弟下这样的手的,你还是不是人唷!”
然而这一回阿慈没有再忍气吞声,她一张愠怒的脸全然面不改色,只喝道:“我若不是人,你怀里护着的便连畜生也不如!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既然在端王府里,就得遵!就得从!莫说小姑亦是我的亲人,就是她当真与我毫无关系,今日我也帮理不帮亲,定要严惩这个登徒子!”
她说着又转过身,朝几个嬷嬷丫鬟一努嘴:“去给我喊几个人来,把这嘴巴不干不净的东西拉到刑房去,打上二十板子,看他往后还敢不敢放肆!”
继母一听,登时傻了眼了。
黎念昌被阿慈砸得晕晕乎乎的,还在捂着鼻子弓着腰直叫唤,几个小丫鬟已撒丫子奔出门去喊人了。转眼喊来了人,一进门二话不说便从继母手里拉开黎念昌,要带他去刑房。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当场骂那几个护院:“你们把手放开!你们敢!”
那几个护院中就有当日在西角门前被王氏指着鼻子骂的,眼下见到是奉王妃的命,又哪里有不敢的,拉着黎念昌,权当没听见她放屁一般。
王氏这下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她拦也拦不住,一时也顾不得再作威作福,扭过头来又同阿慈哭道:“你快说几句话,快放了他呀!是你弟弟错了,他年纪小,嘴上没个遮拦的,你又何必同他斤斤计较。”
阿慈仍还攥紧的拳头一刻也未松,只冷冷斜睨她一眼,道:“年纪小?他都能出言轻侮人了,哪里还说什么年纪小。错便是错,我如今是王府当家,更没有徇私护短的道理,娘来同我哭,还不如去看着念昌,求那些打板子的护院下手轻一些。”
她说着,又将继母搭在她胳膊上的手用力推开。
继母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到地上,看着几乎全然陌生的阿慈,一时说不出话来。
几个护院已经拖了黎念昌往外走了,听见他的挣扎喊声,继母才又赶紧爬起来,事急从权,也哭着喊着要往外头去。
只是,“哦对了娘!”
身后一声喊,又叫住了她。
阿慈道:“今日我娘家弟弟犯了错,我做长姐的难辞其咎,所以自罚俸禄,今年年节的用度我是接济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先时你在里头同我说的话,我念在今次只是初初提起,权当耳旁风便罢。莫说王爷如今丧期未过,就是那人心中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是一清二楚的,腌臜龌龊之人,我入不得眼。倘若往后再提第二次,我便是要去禀给太后娘娘,请太后为我作主的,你好自为之。”
继母听着,一时间傻在了原地。
她的身后又响起了黎念昌的呼号声,眼看他就要被拖出院子了,她不得已只有赶紧跟去黎念昌的那头拦着。
阿慈则一眼也未再往外头看,转身拉过思妤的手,便往里间去了。
第36章
回到里间后,阿慈带上了门,将思妤拉到床边上坐下,又去浴房给她打了一盆热水来,将一条帕子浸透拧干了,才坐回床边。
她与她挨着坐,递了帕子给思妤,见她默默接过擦了擦眼睛,方才一面顺着她的背,叹道:“今日是我不好,原不该让那龌龊东西进后院的,当时想他不过留在外间,我就在里头,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我怎知我那后娘,自幼骄纵他,竟把他惯到如今这样无法无天的田地。你若心中还有气,便朝我发罢。”
思妤听见她的一番话,这才抬起头来,顶着一双通红的眼哽咽道:“嫂嫂说些什么胡话,这怎是你的错,若你都有错了,我便也有错的,当时才一进屋瞧见有外男在,我就不当逗留才对,也不该接他寒暄的话……”
“你这算得是什么错,分明是他心术不正,难道还要你往后见了男子都三缄其口不成?”阿慈一时又叹道,“也罢,是我先头的话说得不对了,你我又有什么错处。我只愿今日下令打了他二十个板子,能教他也长点记性,往后莫再行这种荒唐的事情。”
思妤听后默默点头,又道:“是,今日嫂嫂护我,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只恨自己没能更争气些,竟在那样的人面前哭出来。往后我亦要同嫂嫂一般,拿起那茶杯子就呼到他的脸上去。”
阿慈听见,突然倒“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