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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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碧又点了点头。杭州知府也算是本地最高级别的官员了,家里夫人当然不是什么人想请就能请到的。说起来全福夫人好像不单要公婆俱在,自己父母也要双全才是。但林妈妈只提公婆不提父母,只怕这位董夫人也不是那么全福,只不过身份高,请她来是件极有面子的事。

原本按计划,许碧一行人昨天就能到杭州,用一天的时间来准备成亲自是宽裕的。结果在驿站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时间骤然紧张起来,林妈妈只得在马车上就开始讲起明日成亲的流程来。好在到了那一日,新娘就是个提线木偶,只要照着喜娘的提示行事即可,倒也不用特别费心去记什么。

许碧安静听着,林妈妈窥着她的脸色,便干笑了一声道:“姑娘,这驿站的事,老奴想传出去究竟是对姑娘不好,所以只禀报了夫人,其余下人一概都封口……”

许碧一听就明白,林妈妈果然是选择了隐瞒,不想让沈大将军知道此事了。

“妈妈说的是。只是又要劳夫人操心了。”

“哎——”林妈妈立刻就笑了,“看姑娘说的。过了明日就是一家人了……”

几人说着话,马车便放慢了脚步,别院已是到了。

江南园林,以小巧玲珑见长,即使一个不大的别院,看起来也是精致可爱。一个穿浅红褙子的大丫鬟领着几个仆妇,笑盈盈地候在门口:“奴婢红罗,夫人派奴婢过来,在别院伺候姑娘。”

这一路上林妈妈已经说过,沈夫身边四个大丫鬟,红罗十八岁,最得沈夫人信任。许碧也不敢怠慢,连忙客气了两句。

这红罗生着一张容长脸儿,眉眼秀丽,未语先笑,瞧着就十分利落能干的模样,一边殷勤地搀着许碧往里走,一边道:“姑娘可到了。夫人已经盼了好几日,昨儿接了消息,可把夫人唬了一跳,虽则报信的人说姑娘平安,夫人心里也仍是放不下,一夜都没有睡好呢。”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许碧也就对她笑笑:“也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事,劳夫人担心了。”

红罗往她脸上打量了几眼,抿嘴笑道:“看姑娘气色还好,夫人也就放心了。不是奴婢托大说句话,这大祸之后必有大福,姑娘过了这一劫,以后定然事事顺心。”

“那就谢谢红罗姐姐吉言了。”许碧微微一笑,看了知雨一眼。

知雨早就有话想问了,这会儿得了许碧示意,便开口道:“红罗姐姐,方才林妈妈说,明日就是吉期,我们这初来乍到的,也不知究竟还要做些什么……”

红罗笑吟吟地道:“夫人叫奴婢过来,正是为了跟姑娘说明儿的事呢。姑娘也知道,杭州离京城远,家里备的聘礼就不曾叫林妈妈带过去,免得这边送了去,那边姑娘还要带回来,这搬来搬去的也太麻烦些。”

她说着就掩嘴笑了一下,才续道:“杭州这边,是吉期之前送嫁妆,所以那些东西前日已经从别院这边送去了府里,因姑娘还没到,夫人就做主,又给姑娘添了些用得着的东西,先把院子布置了起来。也是为了赶在大少爷回府之前,免得到时候又要搬动……”

“大少爷?”知雨疑惑地道,“大少爷不是在养伤……”

红罗叹道:“大少爷之前一直在军中,昨日才挪回来的。因御医说不叫乱动,免得扯裂了伤口,老爷已经安排了,明日就由二少爷代为迎亲拜堂。”

知雨顿时就有些急了:“不知那御医诊断,到底是怎么说?”这连拜堂都要兄弟代替,可见沈云殊这伤必定极重,根本不像林妈妈在船上时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红罗笑了一笑:“御医说,大少爷这次伤得狠了,须得好生养着。”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要不是伤得狠了,又怎么会有冲喜之事?可这好生养着,究竟能不能养得好,可就不好说了。

许碧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且这红罗既然是沈夫人的心腹,自不会跟林妈妈说出不一样的话来,否则岂不是自己拆台?好在明日就成亲,到时候她总能见着沈云殊,是好是歹,还是自己亲眼去看吧。

这别院里倒是一切齐备,婢仆也都手脚利落,红罗和林妈妈直到许碧洗漱过又用了饭,这才告退出去。林妈妈要回府去向沈夫人回话,红罗却是今晚要留在别院,明日好安排许碧上轿的事。

知雨将红罗送出去,回来关了门,便连忙与知晴将明日要穿的嫁衣盖头并花冠等物都收拾出来,挨样检查了,确认并无不妥,这才伺候着许碧歇下。这成亲可是个体力活儿,明日有得忙,所以两个丫鬟虽则心里还是忐忑,却也不敢再让许碧忧心了。

这边,林妈妈却是坐车先回了沈府。

沈府这宅子原是前朝一位闲散王爵的府邸,终日也不做什么正事,只一心在修缮自己园子上。这园子既有江南园林的精致,又不失北地庭院的疏朗,尤其是宅子里那些花木,都有了年头,实在难得。

前朝覆灭之后,这宅子辗转到了一富商手中,岂知后人不争气,将家业败了,便思想将这宅子卖了得些钱财。因有败家之事,便有人说这园子风水不好,要压他的价。这富商后人不肯贱卖,便拖延了好些时候。

恰好沈文阖家都从西北调至江浙,沈夫人一眼便看中了这宅院。沈大将军戎马出身,并不信那些风水之说,便出了公道价钱买下。这宅院虽不是极大的,但沈家主子也不多,尽够住了。

林妈妈进门时已是夜色低垂。这宅子里花木茂盛,白日里自是美景,到了夜里便不免有些阴影幢幢的。林妈妈刚走到二门处,前头小径里忽然灯光一闪,绕出个人来,倒把林妈妈唬了一跳:“谁!”

那人身形娇小,将手中灯笼一提,笑道:“唬着妈妈了?我是青霜。”

林妈妈心中暗骂了一句,脸上却露了笑容:“原来是青霜。这么晚了,怎还没歇着?”

青霜虽是北边人,却生了一副南边人的模样,娇小玲珑,瓜子脸上一双杏眼,不管什么时候都水汪汪的。听林妈妈这么一说,就扬了扬手里的一包东西,道:“想给大少爷做点针线,没想到那棚子又坏了。趁着这会儿去针线房要了一个,明儿忙,怕是顾不上了。”

林妈妈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可不是,明日有得忙呢。”

青霜转身随着她走,笑道:“妈妈不是去接少夫人么,怎的没留在别院?听说路上出了点事,我还直替妈妈担心呢。少夫人可不要吓坏了?”

林妈妈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因为出了点事,我先来与夫人回话。”

她不接话,青霜便只得不再兜圈子,往她身边凑了凑,一边提着灯笼给她照路,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妈妈,听说少夫人知书达礼,琴棋书画俱精。我总听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想必少夫人定然是个大美人了?”

林妈妈肚里暗暗冷笑——果然夫人当初没看错,这丫头就是个端不住的,浑身骨头怕都没二两重——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道:“你也太心急了。明日少夫人就进门了,到时候还不尽着你们看,偏这时候急得什么似的。不说了,我还得赶着去向夫人回话呢。”

青霜眼看着林妈妈扭头走了。沈云殊的院子跟沈夫人的正院方向相反,她也不好再跟上去,只得将脚一跺,自回沈云殊的院子去。

沈云殊的院子静悄悄的,从卧房里弥漫出一股药味,青霜才一进去就被熏得皱了皱眉,连忙走过去将窗户推开一扇:“这般重的药味,姐姐怎么不开窗。”

屋里桌子旁边坐着了个年纪与她相仿的丫鬟,眉目明艳,正是沈云殊另一个大丫鬟紫电,手里折着几件洗干净的衣裳,见青霜开窗便道:“御医说大少爷如今不宜见风,药味便有些也熏不坏人,你莫要把窗户开得那般大。”

青霜嘟了嘟嘴,只得又把窗户关得小些,埋怨道:“也不知这些御医用的是什么药。我记得从前在西北的时候,大少爷也用过伤药,并不是这个味儿呀。”

紫电皱眉道:“你也小声些。大少爷喝了药刚刚睡下,莫吵醒了他。从前那些伤药不过是治些皮肉之伤,这次大少爷背后中这一箭都伤到了脏腑,用的药自是与从前不同。你若受不住,晚上我来值夜,你去歇着罢。”

沈云殊身边两个贴身的大丫鬟,虽则他长年在军营之中也用不到,但既回了府里,就该紫电青霜两个伺候。青霜自是不能就走,有些讪讪地道:“我倒不是受不住,只是担心大少爷……那些御医虽说是宫里来的,可宫里那些贵人何尝会受这样的伤?只怕他们治起这些刀箭之伤来,还未必有西北的郎中拿手呢。更何况那王御医才多大年纪,便是在宫里,只怕也就是给人拎拎药箱,抄抄方子……”

这话也正是紫电忧心的,不由点了点头,叹道:“你说的也是。只是如今离着西北这般远……好歹御医们补养应是拿手的,只消那伤无碍,好好地养起来便是了。”前些日子府里都说大少爷是要伤重不治,夫人连冲喜的法子都想出来了,大将军竟也同意,可真是把她惊骇坏了。如今大少爷接回来,瞧着虽是虚弱不堪,但既能挪动,想来性命总归无忧了。

青霜又嘟了嘟嘴,小声道:“御医说的那些话,我看也未必真能信……”伺候宫里的贵人,那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尤其要会推卸责任。这些御医早就油滑了,嘴里的话至多也只好信七分。

紫电轻叹了口气,也压低声音:“便是御医们油滑,大将军心里总归有数的。”这可是嫡长子,又是军中的膀臂,大将军岂会轻忽呢?

青霜想想也是,心下略定,便有了些兴致:“也不知明儿进门的少奶奶是个什么性情模样?”

紫电瞥了她一眼,好笑道:“你方才不是出去了么,竟没打听来?”两人一起伺候沈云殊有三年了。平日里沈云殊多在军营,剩下她们两个独守空院,彼此相处久了,自是了解。何况青霜那心思有些藏不住,她方才往外头一跑,紫电就猜到她是去等林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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