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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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沈清疏收回思绪,笑了笑回话道:刑讯其实不一定得是身体上的鞭打,精神上的折磨有时更能让人崩溃。

她不想就这个多说,转头吩咐王典吏道:既然他开了口,接下来的审讯你去做,尽快问清楚了呈上来。

是,您放心。王典吏高高兴兴去了,这件事办好了,又是大功一件,名利双收。

林薇止瞧着她神色,温声道:这案子终于有了进展,怎生看你似乎不太高兴一样?

沈清疏偏头对上她眼神,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我,我觉得这样逼供不够光明正大,虽然是我下的令,可万一真不是刘年指使的康大,其中另有隐情怎么办,我怕我判断出错,更怕我突破底线,以后就习惯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害了无辜者的性命。

她说完,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沮丧地问道: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不适合断案?

她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膝上,林薇止已经发现她这个小习惯,每每忐忑觉得自己犯了错的时候,就会坐得很规矩。

林薇止感觉得到她的迷茫纠结,却不太能够理解,她虽然也觉得刑讯残酷血腥,却从来不认为在这方面官府有什么过错。

林北澜能成为大理寺卿,自然也是断案破案的一把好手,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犯人不值得可怜,不严刑拷打他们绝不会招认犯罪事实,官府打他们,是用疼痛惩戒他们不要再犯错。

而对刘年这个人,她知道陈氏的事情之后更是厌恶,因而对他受刑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觉得大快人心。

她牵起沈清疏的手握住,掌心的温度彼此交融,这是理念的冲突,她努力地去理解沈清疏的想法,安慰道:不是已经有陈氏的证词了么,即便不是他指使的康大,那他□□妇女,也是死不足惜,受些刑讯也没什么。

我并不是同情他,沈清疏摇摇头,眉头拢起,斟酌着解释道:我想说的,重点是,刑讯出来的证词不可靠,假如刘年真的没有指使康大,他受了刑也会承认,那么就会造成冤案了。

林薇止想了想,先是朴素地觉得刘年担不担罪名都是死罪,接着很快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怕真凶因此而逃脱么?可我看很大概率就是刘年指使的,不审他才叫真凶逃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沈清疏无奈地和她对视,颇有点解释不通的感觉,因为已经有了偏见,她干脆不再纠结这个案子,假设道:比如我们不是夫妻,我是官,你是民,某日你经过某地,刚好发生一桩凶案,因为只有你一人经过,所以我坚定地认为你是凶手,把你抓起来拷打,你承认了,你觉得,对你来说公不公平?我又是不是一个正直的官员?

林薇止听完,先是笑着瞥了她一眼,把我抓起来拷打?

沈清疏干咳一声,无奈道:打个比方,就事论事,反过来你是官,抓我也可以。

林薇止轻哼了一声,也没有真的在意,她也不笨,听明白了沈清疏的话中之意,撑着侧脸想了一会儿道:我没法自证,恐怕只有自认倒霉了。

对啊,沈清疏苦恼地道:我的主观判断不一定是正确的,正因为如此,我一面用刑讯,一面却又害怕刑讯。

林薇止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刑讯是目前侦破案子的重要手段,不可能弃之不用,哪个当官的敢说自己手里没有一桩悬案、冤案,全部都证据确凿,即便是她爹也一样,那些百姓只有自认倒霉,即便有不招的硬骨头,打到后面,人也都废了。

她目光定在沈清疏身上,又生出那种微妙的违和感来。

要说人命,在处于权贵阶层的公候之家是最不值钱的,他们一出生,就有许多人为奴为婢,底下人出什么差错,随意就打死或发卖了,所要承担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罚金。

她实在不知道诚意伯府是怎么教出的沈清疏,在她眼里,好像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值得被爱惜。

她身上强烈吸引她的,也正是这些同整个社会格格不入的地方,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发着黯淡却不可忽视的光。

沈清疏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怀疑了,她被林薇止看得有些发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薇止勾了勾唇角,抬手在她脸上轻蹭了两下,好似真的有脏污一般,她心里思量了一番措辞,柔声道:你不是寻到了陈氏之后,才对刘年动刑的吗,这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你不要对自己太求全责备,似这样的陈年案子也不会多,别想得太远,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思量。

她手指滑下来,落在沈清疏领口,替她抚了抚衣襟,还是没好意思说后面的话,她确实优柔寡断,可她就喜欢她的样子。

沈清疏倒也不是真的要人开导,她做了用刑的决定就不会再反复,只是心里有些压力,与人倾诉一番,立时感觉要好多了。

从刘年这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神探的能力,仅凭证据言语就让嫌疑人开口,对付穷凶极恶之徒,刑讯可以有,但一定要慎之又慎,在有一定的把握之后才行。

可是,沈清疏没想到,事情比她设想的还要更复杂一点,王典吏效率也不低,隔天就把画押口供送了过来。

刘年竹筒倒豆子,把事情都交代了,确是他觊觎陈氏美色,故意在生意里面做了手脚,让江父回去筹钱,趁机将他杀害,可他花钱指使的,并不是康大,而是他的狐朋狗友康二。

这康二是康大的亲弟弟,兄弟两个长得颇为相像,此人从小就有一把子好力气,但是好逸恶劳,不走正道,成天在外鬼混。

他受刘年指使,勒死江父后,伪装成上吊,却还是害怕官府被发现,拿了刘二的钱和江家的财产,逃跑去了外地。

因这人是个二流子,除了他的家人没人在意,两年前,他在外面穷困潦倒,又跑回岳水县,经常向刘年勒索,又害怕刘年杀人灭口,因而同岳水河上的水匪搅和在一起,又拉了刘年,替他们做些销赃之类的事。

他们都是狡诈之人,彼此信不过,他哥哥康大便在这其中做中人,顺便替他们伪造合法文书,从中牟利。

沈清疏也完全没料到,突然冒出个康二来,刘年口供详实,□□这等罪名,沈清疏完全没有冤枉他。

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疑虑尽消,转而想起江七,面色又沉凝下来,这孩子真的杀错了人。

康大虽然贪污受贿,勾结匪类,可罪不至死,又同江七杀父之仇没有半点关系,杀人偿命,江七的事再没有什么转圜余地了。

沈清疏合上折子,叹息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这康二还能抓到吗?

这才是真正的凶手,可先是康大死亡,又是刘年被抓,这么长时间,康二就是再蠢也该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王典吏觑了她一眼,为难道:小人之前去平县调查时,只听闻康大有个外出谋生的兄弟,那时怕是已经惊动他,逃到了岳水之上,水匪们都是亡命之徒,要拿此人,靠衙役们恐怕

他躬下身,没有再说下去,沈清疏已经懂了,也没有责怪,温言叫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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