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事情的源头,是皇上您赐下的那些画……”李玉将慧贵妃那边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番,若是慧贵妃在此,定会心胆俱寒,因为才发生在自己宫里的事情,一个时辰不到就由李玉复述了一遍,内容详尽无比,甚至连她说话时的神态都描述的一般无二,“……储秀宫那边的状况便是如此,慧贵妃因那副《班姬辞辇图》,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她什么时候不发脾气呢?”弘历不置可否,“其他人呢?”
“娴妃娘娘那边,她额娘过来了,要她多跟您吹些枕边风,好让她阿玛能向上挪个窝儿,只是被娴妃娘娘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辞了。”李玉叹道,“她额娘愤然离去,娴妃娘娘没拦,只是将您赐的画供了起来,拈香祷告,念叨着: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弘历睁了一下眼睛,重又合上:“……皇后那边呢?”
“皇后娘娘似乎心情不大好。”李玉回道,“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手底下的两个贴身宫女暗地里讨论,说是……”
他欲言又止,话说半句留半句,弘历不耐烦的催促道:“说什么了?”
“说……您是在借这幅图提醒皇后娘娘,莫再因为三年前的事一直颓着,对万事都不上心。”李玉说到这,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弘历的脸色。
三年前,皇后娘娘所出的二皇子忽然去了。
母子情深,皇后娘娘因此几乎一蹶不振,今年才稍微缓过来些,虽在外人眼里,她与弘历依然情深义重,举案齐眉,但李玉却知,两人终究是因为这件事,而起了一些嫌隙。
果见弘历眉头微蹙,显是不愿再讨论这事。
李玉便果断为这件事结了个尾,装作一脸诧异道:“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那十二幅宫训图联起来,是否您对后妃的希望?”
弘历轻轻摇摇头,将剩下的半盏冰糖雪梨汤一气喝完,然后重新拿起奏折,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复先前的专注模样。
李玉见他心不在奏折上,便大着胆子继续跟他说话,只见他腆着脸道:“皇上,奴才好歹也算半个男人,在紫禁城里见过的女人多了!这女人嘛,生得千娇百媚,身段窈窕迷人,再会点诗词歌赋,吹拉弹唱,便算难得了,还要求集万千美德于一身,这要何处去寻?”
“朕是看她们太闲了。”弘历头也不抬,盯着手里的奏折道。
李玉闻言一愣:“啊?”
“闲,则生事。”弘历微微一笑,这笑容略显狡猾,冲淡了他脸上的庄严肃穆,使得庙宇中的神像落到了凡间,“朕给后宫赐下宫训图,够她们琢磨一阵子了。”
后宫众妃只怕想破头,也想不出十二幅古贤妃图背后,竟是这个答案,便连李玉也呆愣了片刻,才喃喃道:“琢磨一阵子,那能管什么用?”
弘历哈哈一笑,将手中奏折一卷,亲昵的在他额头上敲了敲:“因为她们大多都和你一样笨,只会觉得朕是在提醒她们,要懂得贤良淑德。那为了符合朕的畅想,做一个贤良的妃嫔来讨好朕,她们势必要安生几日,朕就清静几日!”
“啊?”李玉楞道,“皇上,您耍她们啊!”
哈哈大笑声在养心殿内响起,守在门外的两名御前侍卫面面相觑,也不知皇上是因为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
第十二章 寝
一名小太监跨入燕喜堂内,行至慧贵妃身旁,附耳与她低语一句。
“皇上笑了。”
慧贵妃点点头,对身旁的贴身宫女点点头,那宫女便领着小太监下去领赏了。
也不止李玉有耳目,慧贵妃在皇帝身旁也有耳目,若能替她带回有价值的情报,她便不吝赏赐。
譬如这次,虽然对方带来的仅有四个字,但字字千金。
“皇上既然笑了,想必今夜心情不错。”慧贵妃心想,“说不定……”
“娘娘,可是有什么喜事?”嘉嫔笑问。
慧贵妃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笑道:“没什么。”
燕喜堂内除却她,还有娴妃,怡妃,婉贵人等等,众嫔妃按位份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倒不是夜里要叙什么家常,而是在等着皇帝的传唤。
今夜如此,夜夜如此,写着众妃名字的绿头牌送至养心殿内,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盼着皇上拿起自己的牌子。
“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传人侍寝了。”嘉嫔见她不愿意回答,便知情识趣的转了个话题,叹道,“今夜该不会也要一个人歇下吧?”
这话说得众人都忧心忡忡,便是慧贵妃也有些心情沉重。
别看她位高权重,在后宫之中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连皇后有时候都得看她脸色行事,实际上她有一桩心病——膝下无子。
美人如花岁岁老,她总有一天会容颜老去,而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如花美眷,正值妙龄的秀女,那时候皇上还会拿起她的绿头牌吗?不会了。
“真想有个孩子……”慧贵妃忍不住心想。
养儿防老,民间如此,宫中更是如此,待到容颜老去,还有什么可以依靠,自然只有膝下麟儿了。即便这孩子愚笨了些,但也是一位亲王,足以成为年迈母亲的后盾,若是运气好,生得聪明伶俐,才德兼备,兼之讨皇上喜欢,那么日后……连太后的位置都是可以博一博的。
慧贵妃抚了抚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更加不愿将先前得来的消息与众人分享,若能够凡事她说了算,她恨不得让李玉只往皇上面前递自己的绿头牌。等待令人心焦,她抚着自己嵌着玳瑁的假指甲,漫不经心的问:“对了,怎不见纯妃?”
“娘娘,纯妃受了风寒,身体还没好,今晚上不能来了。”嘉嫔回道,她似乎总是知道很多事。
慧贵妃多看她一眼,懒懒道:“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倒有一大半儿都在病着,这真是个病西施啊。”
“娘娘说的是。”颖贵人忙找个由头跟她拉近关系:“纯妃姐姐的身子骨是弱了些,三天两头病着,昨天我们几个还商量着要去探病。”
“去什么。”慧贵妃似笑非笑道,“纯妃病了,自有皇后关怀,你我操什么心?”
颖贵人被她这话一哽,登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天才弱弱应了一声:“是。”
其余宫妃见她碰壁,更加噤若寒蝉,人人都想要个靠山,人人都想攀上慧贵妃这根高枝,然而她喜怒无常,常人实在难以揣测她的喜好,若是一不留神惹恼了她,往后在后宫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慧贵妃玩了一会自己的手指甲,忽又道:“愉贵人呢?”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半天无人应答。
慧贵妃将目光一抬,落在一名绿衣美人身上:“怡嫔,问你呢,你的好姐妹愉贵人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