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花未全开月未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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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王黄猜到了是谁,故意有此一问。

“姜家家主姜望姜公。”周东郑重其事地说出姜望,也是出于尊重,“不瞒相国,姝妹去请姜公了,还望相国不要介意在下的唐突之举。”

王黄微微一怔,他虽然也料到今日到善信阁和周东会面,周东或许会在得到他的默许之后,请姜望过来一叙,不想周东自作主张,竟是先斩后奏,他心中的愠怒一闪而过。

周东察觉到了王黄的不快,暗暗一笑,忙道:“在下虽不清楚相国和姜公因何相识相知又因何疏远,前些日子姜公大病一场,险些丧命,他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人生匆匆百年,能得几知己?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姜公很是悔恨当年之事,愿当面向相国请罪,不求相国谅解,只想相国心安。”

王黄一时想起前尘往事,不由百感交集:“罢了,罢了,和姜兄一别十余年,同在安邑,竟是再未谋面,老夫身为相国,能容天下,竟容不下当年的知己,惭愧,惭愧!”

“相国不必自责,有时并非是容不下知己,其实是放不下自己。”周东想起了数次要置他于死地的母后和弟弟,不由感慨万千,“放不下自己,是没有智慧。放不下别人,是没有慈悲。”

王黄猛然一怔,拍手叫好:“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此话当记之。”

“我来为相国研墨。”如此机会岂能错过,周东忙摆上纸墨。

王黄也没推辞,提笔蘸墨,微一深思,一挥而就:“以容己之心容人,为慈。以容人之心容己,为智。”

周东交口称赞:“相国书法大巧若拙,不落窠臼,不知可否赠与在下,悬挂于书房之中,以便在下日日警醒。”

“拿去便是。”王黄大手一挥,题了落款,又欣赏了几眼自己的书法,点头一笑,“今日难得手痒,又是周公子之语,自然要赠与周公子了。老夫想多问一句,周公子可否真的放下了别人和自己?”

此话意有所指,周东自然清楚,他更明白的是王黄对魏王的忠心,今日王黄肯屈尊前来善信阁,必有为魏王再探明他心意之因。

周东淡然一笑:“中山国被灭,固然有魏国恃强凌弱之故,也有中山国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之因,即便魏国不出兵进攻,也会有齐国、燕国和秦国对中山国虎视眈眈。中山国不励精图治,早晚被周边大国所灭,只不过魏国快人一步罢了。此事,我早已想通,也放下了。不放下又能如何?”

“而中山国被灭的背后,又有内患之乱。我被母后和弟弟陷害,虽对他二人心生不满,毕竟是骨肉血亲,若对他二人报仇,不是相当于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他们下得了手,我却不能。放下对他们的仇恨,就是放下对自己的仇恨。”

“哈哈,如此说来,周公子是既放下了魏国又放下了中山国,当真如此的话,老夫当敬你一杯。”王黄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略表敬意!”

“不敢,不敢。”周东忙回敬王黄,“其实表面上放下的是别人,实则放下的是自己。和别人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难受痛苦的还是自己,何苦如此呢?”

“正是,正是。”王黄心中隐有开朗之感,再看周东时的眼神,多了几分向往之意,“周公子可是喜爱老子的著作?”

“甚为推崇。”

“老夫一句话一直不甚明了,可否请周公子指教一二。”

“不敢,愿抛砖引玉。”

王黄微微一抚胡须:“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此句何解?”

周东微微一愣,此句并非《道德经》中最难的一段,王黄却有意抛出此句,分明是在考究之外,还对他藏身魏国一事心有疑虑,并未全然放心。

倒是可以理解,王黄为人深谙中庸之道,在朝堂之上虽无对手也无帮手,却始终屹立不断,深得魏王宠信,只因他对魏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周东清楚如果是照本宣科的解释,不会让王黄信服,王黄不信服他的解释,就不会放心他真是安心呆在魏国,那么等魏作回来后,他还会有性命之忧。

微一沉吟,周东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负手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一抬头看到了窗外一株傲雪红梅正在迎风怒放,他计上心头:“红梅迎雪开,正是经历了一番彻骨寒冷,才会盛开得如此娇艳,力压群芳。只是在迎雪怒放之后,还是会黯然凋落。人间最美的意境是花未全开月未圆,而花好月圆之时,虽是良辰美景,却也是如烟花一般,最璀璨的时刻只有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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